我是極北之地土生土長的靈狐。至于此刻為何會蜷在供奉殿的暖榻上,光翎那家伙是這么說的:“去極北掠取九魂環(huán),剛巧撞見你縮在雪堆里打盹。本來沒打算多管閑事,可順手摸了把你肚子——嘖,居然摸出九條尾巴來,這不就把你帶回來了。”
可惡!我現(xiàn)在每次想起這茬都氣得尾巴尖直抖。當初就不該仗著自己修為精進了些,偷偷把氣息斂得一干二凈跑出族群領(lǐng)地!更氣的是那家伙居然敢摸我肚子——那是我最敏感的地方,也就族里最年長的長老能碰一下!
這便是我頭回聽見來龍去脈時的反應(yīng):渾身的毛都快豎成了刺球,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低吼,恨不得撲上去在他那身漂亮的羽毛上咬個洞。
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他們可是武魂殿的供奉啊,個個都是跺跺腳就能讓整片大陸抖三抖的人物,見了我這等罕見的九尾靈狐,怎么會不動殺心?
還是光翎,叼著根糖葫蘆漫不經(jīng)心地解釋:“那天把你帶回來,供奉殿里那幾位瞧見了,都說你團起來像個雪團子,怪可愛的,就合計著養(yǎng)著解悶了。”
我當時就炸毛了。養(yǎng)著解悶?他們問過我的意見嗎?我可是極北之地靈狐一族未來的族長,不是供人逗樂的寵物!要不是打不過他們,我早甩著尾巴逃回冰天雪地里去了!
至于現(xiàn)在,已是我被拘在這供奉殿的第五年了。
暖榻上的絨毛墊早就被我睡出了個深深的窩,光翎新給我掛在梁上的風鈴,被尾巴掃得叮當作響時,我也不會再像頭一年那樣驚得蹦起來。
晨起時總會有溫熱的牛乳放在窗邊矮幾上,是千道流那老頭讓人準備的,他總愛用指腹輕輕蹭我的額頭,說我比當年初見時胖了一圈。我懶得理他,卻會在他轉(zhuǎn)身去敲鐘時,悄悄把爪子搭在他的袍角上晃兩下。
光翎還是老樣子,總愛變著法兒地逗我。前幾日不知從哪兒弄來只雪白的波斯貓,故意抱到我面前晃悠,說要給我找個伴。我當即甩了條尾巴抽在他手背上,把那只炸毛的貓嚇得鉆進了書架縫——開玩笑,供奉殿有我一只靈狐就夠了,哪輪得到別的畜生分走牛乳?
夜里偶爾會趴在殿頂?shù)牧鹆呱峡丛铝粒瑯O北的月色是冰碴子做的,這里的卻像浸在溫水里,軟乎乎的。有時九條尾巴會無意識地舒展開,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輝,這時候總會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青鳶那家伙,就坐在不遠處的屋脊上,陪著我看夠一整夜的星子。
他們還是沒問過我的意見??赡侨展怍嵊忠O北,蹲下來問我想不想跟著看看時,我卻把臉埋進了他的頸窩——罷了,左右這供奉殿的暖,早就比極北的雪更讓我習(xí)慣了。
哦,對了,他們還給我取了個名字。
是千道流那老頭先開口的。那天我正蜷在暖榻上舔爪子,他背著手站在旁邊看了半晌,忽然慢悠悠地說:“總叫你靈狐靈狐的,倒顯得生分。瞧你一身雪白,尾巴在光下泛著銀輝,不如就叫‘雪銀’吧?!?/p>
我當時沒什么反應(yīng),只當是聽了個無關(guān)緊要的代號??晒怍釁s像是得了什么寶貝,整天“雪銀”“雪銀”地叫,叫得比他自己的名字還順口。有次他拿著塊凍梨逗我,連叫了三聲我都沒理,他居然直接把凍梨塞到我嘴邊,委屈巴巴地晃著我的尾巴尖:“雪銀不氣了嘛,再不理我,我就把明日的牛乳分給波斯貓了哦?!?/p>
我沒好氣地叼過凍梨,卻在他笑出聲時,悄悄把尾巴往他手腕上纏了纏。
后來連青鳶那家伙也跟著這么叫。他話少,每次叫“雪銀”時,多半是手里拿著塊剛烤好的魚肉干,遞過來時還會不自然地別過頭去。
日子久了,倒也聽慣了。有時在殿外曬太陽打盹,聽見光翎遠遠喊“雪銀”,九條尾巴會先于腦子動起來,搖著晃著就把方向指給了他。
只是偶爾對著月亮梳理尾巴時,會想起極北之地的族人。他們?nèi)羰侵牢矣辛嗣?,會不會覺得奇怪?畢竟在族里,只有真正成年的靈狐才配擁有屬于自己的稱謂。
可轉(zhuǎn)念又想,管他呢。雪銀就雪銀吧,總好過被光翎那家伙天天“小狐貍”“小尾巴”地亂叫。再說了……被人這么連名帶姓地記掛著,好像也不算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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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作者:果然第一人稱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