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閣已有數(shù)千年歷史,從遠古時期的妖族議事堂,逐漸演變成如今融入人間的酒樓。
表面上,這里歌舞升平,酒香四溢,實則是妖族在人間的重要集合地,往來的舞姬、酒保,甚至不少客人,都是隱藏身份的妖族成員。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閣樓內(nèi)瞬間亂作一團。
舞姬們嚇得花容失色,提著裙擺四處逃竄;
客人們也紛紛起身,有的試圖從后門溜走,有的則縮在角落,大氣不敢喘。
可黑衣漢子們早已將閣樓團團圍住,前門后門都有人把守,插翅難飛。
混亂中,總有一些心存僥幸的人。
一名身著粉色舞裙的女子,容貌嬌媚,眼神卻帶著幾分狡黠。
她端著一壺剛泡好的熱茶,故作鎮(zhèn)定地朝著閣樓中央的千離走去,裙擺搖曳,姿態(tài)婀娜。
她是修煉了五百年的狐妖,仗著自己有些姿色,平日里在閣樓內(nèi)頗受優(yōu)待,覺得對方或許會給她幾分情面。
可就在她走到離千離不到三步遠的地方時,腳下突然一絆,裙擺像是被什么東西纏住,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哎呀!”她驚呼一聲,手中的茶壺脫手而出,朝著千離的方向摔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千離猛地轉(zhuǎn)身,伸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那名狐妖。
茶壺里的熱茶濺出幾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卻面不改色,仿佛那點灼熱對他毫無影響。
“多謝客官?!焙B忙穩(wěn)住身形,順勢靠在千離懷里,對著他拋了個媚眼,聲音嬌媚入骨,“小女子一時不慎,驚擾了客官,還望客官恕罪。”
千離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推開她,語氣冰冷:“現(xiàn)在正在檢查,不要到處亂跑?!?/p>
狐妖卻不死心,又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拉千離的衣袖:“客官,咱們都是老熟人了,還要搜我呀?”
“當(dāng)然……”千離的話只說了一半,手中的劍突然出鞘,一道寒光閃過,“不用了。”
“噗嗤”一聲,鮮血噴涌而出。
狐妖臉上的媚色瞬間凝固,她難以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脖子,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圓,顯然是到死都沒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被殺。
千離收起劍,用狐妖的裙擺擦了擦劍上的血跡,語氣依舊冰冷:“不要放過任何一個人,凡是妖族,格殺勿論!”
黑衣漢子們見狀,再也不敢有絲毫猶豫,紛紛拔出彎刀,朝著閣樓內(nèi)的客人和舞姬沖去。
慘叫聲、打斗聲、桌椅破碎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原本繁華的酒樓,瞬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千離沒有理會樓下的混亂,徑直朝著二樓走去。
二樓的走廊寂靜無聲,與樓下的嘈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走到一間雅間門前,推門而入。
雅間內(nèi),一名女子正臨窗而立,身上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裙,臉上戴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白紗,遮住了大半容顏。
她俯看著樓下的血腥場景,眼神冷漠,沒有絲毫波瀾,仿佛樓下死去的不是一條條生命,只是微不足道的螻蟻。
“如何了?”女子的聲音清冷,如同玉石相擊。
千離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快了,一個都逃不掉。”
女子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千離身上,眼中盡是冷漠:“全都殺掉,這群叛徒,竟敢投靠佛門,背叛妖族,留著也是禍患。”
千離見她生氣,連忙起身,從桌上拿起一個新的茶杯,倒?jié)M茶水,走到她面前。
他伸出手,輕輕摘下了女子臉上的面紗。
面紗落下的瞬間,一張絕美的容顏顯露出來。
若是李知之在此,定會驚呼出聲這張臉,與她記憶中那個天羽,有著九分相似。
只是,天羽的臉上總是帶著陽光般的笑容,而眼前這張臉,卻滿是愁容與冷漠,眉宇間還縈繞著一股化不開的戾氣。
千離將茶杯遞到她嘴邊,語氣帶著幾分討好:“先喝口茶,消消氣。這群叛徒確實該死,不過也不用為他們氣壞了身子?!?/p>
女子張口,喝了一口茶,語氣依舊冰冷:“這群吃里扒外的東西,當(dāng)年師父辛辛苦苦帶著妖族在三界立足,如今卻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投靠佛門,真是一群蠢貨!”
“也不能全怪他們?!鼻щx放下茶杯,嘆了口氣,“若不是有些人在妖族中傳播謠言,說佛門能給妖族更好的前程,他們也不會這么輕易背叛。
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可急躁,我們慢慢清理,總會把所有叛徒都揪出來的。”
女子的眼神黯淡了幾分,語氣中帶著一絲懷念與委屈:“要是師父在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這般了?”
千離的神色也變得復(fù)雜起來:“御主她……或許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女子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師父說要帶著妖族闖出一片天,讓妖族不再受三界歧視。
可她呢?說消失就消失,這么多年杳無音信,任由妖族內(nèi)部分裂,被佛門天庭打壓,她到底在干什么?”
“哎呦,你可不能這么說。”千離連忙捂住她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御主神通廣大,說不定就在附近,要是讓她聽到你這話,可有你好受的。”
“聽到才好呢!”女子推開他的手,語氣激動了幾分,“我倒要問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妖族都快亡了,她還躲在哪里逍遙快活?
她對得起那些信任她的妖族同胞嗎?”
與此同時,蓮花鎮(zhèn)外的官道上,李知之正騎在白馬上,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皺著眉頭說道:“誰在背后罵我啊?打得我鼻子都酸了?!?/p>
“哈哈,肯定是哪個人在念叨你!”孫悟空在一旁翻著筋斗,聞言大笑起來,“前面有個鎮(zhèn)子,看模樣還不小,咱們到鎮(zhèn)子里找家客棧休息,順便吃點好的!”
李知之聽到“休息”兩個字,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連忙催馬向前:“真的?太好了!這一路可把我累壞了。”
雖然有哪吒在,她已經(jīng)不需要再風(fēng)餐露宿。
哪吒畢竟是曾經(jīng)的三壇海會大神,神通廣大,隨手就能變出一座臨時的屋子,里面桌椅床榻一應(yīng)俱全,比客棧還要舒適。
可李知之還是更喜歡人間的客棧,有煙火氣,還能吃到各種美食。
至于唐三藏,就沒那么幸運了。
他是肉眼凡胎,又要經(jīng)歷九九八十一難才能取得真經(jīng),孫悟空才不會管他累不累,只想著快點送他上西天。
哪吒踩著風(fēng)火輪,跟在李知之身邊,眼神始終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寵溺:“別急,慢點騎,小心摔著。
到了鎮(zhèn)子里,我給你買吃的?!?/p>
“好啊好??!”李知之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自從哪吒加入隊伍后,她的西行之路就舒坦多了,不僅有地方住,還有美食吃,哪吒對她更是百依百順,把她寵成了公主。
雖然本來就是公主。
唐三藏騎著白馬,跟在隊伍的最后面,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阿彌陀佛,出家人應(yīng)以慈悲為懷,不可貪圖享樂。
悟空,哪吒,你們也不要太縱容公主了?!?/p>
孫悟空翻了個白眼,不屑地說道:“我說和尚,你就別裝了,你難道不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吃點熱乎的?
整天念你的經(jīng),小心把自己念成傻子了?!?/p>
唐三藏被說得面紅耳赤,卻又無法反駁,只能閉上嘴,繼續(xù)默默趕路。
不多時,四人就來到了蓮花鎮(zhèn)的鎮(zhèn)口。
鎮(zhèn)口的石碑上刻著“蓮花鎮(zhèn)”三個大字,字跡蒼勁有力。
走進鎮(zhèn)子,卻發(fā)現(xiàn)鎮(zhèn)子里異常安靜,沒有尋常鎮(zhèn)子的喧囂,反而透著一股詭異的死寂。
“不對勁?!蹦倪傅哪樕⑽⒁蛔儯_下的火輪轉(zhuǎn)速加快了幾分,“這鎮(zhèn)子里有血腥味。”
孫悟空也收起了嬉皮笑臉,嗅了嗅鼻子:“好濃的血腥味,看來這里剛發(fā)生過打斗。”
李知之也皺起了眉頭,握緊了手中的云霄劍:“我們?nèi)デ懊婵纯?。?/p>
四人朝著鎮(zhèn)子深處走去,越往前走,血腥味就越濃。
街道兩旁的店鋪都緊閉著門窗,偶爾能聽到幾聲微弱的哭泣聲。
走到鎮(zhèn)東頭時,他們看到了一座氣派的酒樓,酒樓的招牌上寫著“九天閣”三個大字。
酒樓的大門敞開著,里面一片狼藉,地上到處都是尸體和血跡,桌椅板凳碎了一地。
李知之看到這一幕,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哪吒的手。
“好慘啊……”孫悟空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這是誰干的,下手也太狠了?!?/p>
唐三藏看到地上的尸體,嚇得臉色慘白,連忙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嘴里快速地誦念著往生咒:“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就在這時,二樓的雅間里,千離和那名女子聽到了樓下的動靜。
千離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到了樓下的四人。
當(dāng)他看到李知之的臉時,瞳孔驟然收縮,連忙對天羽說道:“是御主!”
為天羽的女子聞言,連忙湊到窗邊,順著千離的目光看去。
當(dāng)她看到李知之的瞬間,身體猛地一震,眼中滿是震驚與不敢置信:“師父……真的是師父!她回來了!”
李知之似乎察覺到了樓上的目光,抬頭朝著二樓望去。
視線交匯的剎那,千離足尖輕點,攜著天羽一同從二樓飄然而下,落地時身姿輕盈,未帶起半分塵土。
李知之還在對著眼前兩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發(fā)愣,身旁的孫悟空已率先跳了出來,撓著后腦勺,語氣帶著幾分熟稔:“師姐。”
李知之的目光下意識跟著二人轉(zhuǎn)移,卻見天羽的視線自落地起就牢牢黏在她身上,全然沒注意到一旁打招呼的孫悟空。
那眼神太過復(fù)雜,有狂喜,有委屈,有擔(dān)憂,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怨懟,看得李知之渾身不自在。
“悟空?”直到孫悟空的聲音再次響起,天羽才勉強分神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詫異。
她實在沒心思關(guān)注這個當(dāng)年總跟在身后的小師弟,滿心滿眼都是眼前失而復(fù)得的師父。
唐三藏沒聽清孫悟空初見時喊的“師姐”二字,只瞧見他與那白衣女子似乎相識,便好奇地問道:“悟空,你方才喚這位女施主什么?”
孫悟空猛地回過神,想起菩提祖師當(dāng)年“不可泄露師門”的叮囑,連忙打了個哈哈:“哦,師父,這是我早年相識的一位姐姐,許久未見,一時激動喊錯了?!?/p>
天羽自然明白孫悟空的心思,師門規(guī)矩森嚴,如今身份特殊,確實不宜暴露過往。
她沒戳破,只是目光重新落回李知之身上,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仿佛千言萬語都堵在了喉嚨里。
李知之早已被樓下遍地的尸體嚇得心神不寧,此刻面對天羽灼熱又復(fù)雜的目光,更是手足無措。
還是千離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上前一步,對著李知之躬身行禮,語氣恭敬至極:“御主?!?/p>
“?????”李知之瞪圓了眼睛,滿腦子都是問號,“什么御主?你在叫我嗎?什么意思?”
她活了十五年,只聽過“公主”“殿下”,從未有人叫過她“御主”,這稱呼陌生又沉重,讓她莫名心慌。
天羽聽到她的反問,臉色驟變,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你……你失憶了?”
“嗯,應(yīng)該可以這么說吧?!崩钪c了點頭,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做過一些奇怪的夢,但都模模糊糊的?!?/p>
天羽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哪吒,眼神銳利如刀:“三太子,不解釋解釋嗎?”
在場眾人中,哪吒是當(dāng)年師父離開時最親近的人,如今師父變成這副模樣,他不可能一無所知。
哪吒迎上天羽的目光,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是輪回。她這是轉(zhuǎn)世重生,沒有前世的記憶,也沒有了往日的法力。
按照這個趨勢,用不了多久,她的原神就會徹底消散,歸于天地?!?/p>
“怎么會這樣!”天羽臉色慘白,踉蹌著后退一步,眼中滿是慌亂與難以置信。
她當(dāng)年外出修行,不過短短數(shù)年,回來就聽聞師父失蹤的消息,四處尋覓無果,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卻被告知師父很快就會消失,這讓她如何接受?
“是西方如來佛的封印?!蹦倪傅穆曇衾淞藥追郑吧朗垒喕?,直至原神消散?!?/p>
天羽的目光重新落在李知之身上,聲音帶著哽咽:“師父……”
“你先等等!”李知之連忙擺手,腦袋里亂成一團漿糊,“我現(xiàn)在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你先別叫我?guī)煾?,我……我有點懵?!?/p>
她是大唐公主李知之,怎么突然就變成了妖族的“御主”“師父”?還要面臨“原神消散”的結(jié)局?
這一切都太過荒誕,讓她難以接受。
天羽只覺得天塌了下來。
外出修行前,師父還是那個能護著妖族、與天庭佛門分庭抗禮的強大御主,可如今回來,師父不僅失蹤多年,還失去了記憶和法力,甚至隨時可能消散。
更讓她崩潰的是,如今的師父身無長物,連當(dāng)年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