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過的柏油路蒸騰著濕熱的霧氣,黎清堯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遲硯舟的黑色轎車消失在拐角。茶幾上的海棠糕早已涼透,油紙包邊緣蜷縮起褐色的褶皺,像極了她被揉碎的少女心事。手機屏幕亮起,母親發(fā)來新消息:"你妹說婚禮必須要二十萬嫁妝,小硯要是不幫忙,你就別回來了。"
玻璃映出她蒼白的臉,記憶突然回到十七歲的深秋。那時遲硯舟總在早讀課偷偷塞給她溫熱的豆?jié){,用課本擋住老師的視線:"趁熱喝,涼了就苦了。"可苦的從來不是豆?jié){——當她攥著省吃儉用買的輔導書回家,卻發(fā)現(xiàn)母親把錢拿去給妹妹報了夏令營。
"別再來了。"她對著空蕩蕩的客廳輕聲重復,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指尖撫過茶幾上那本布滿批注的錯題本,遲硯舟工整的字跡突然刺得眼睛生疼。那天他說"沒讓你知道,你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可替代品也好,真心也罷,她早已沒了賭上一切的勇氣。
深夜的臺燈下,黎清堯翻開塵封的記賬本。這些年她做過家教、兼職設計師,賬戶里的數(shù)字從個位數(shù)慢慢累積,終于到了能支撐她獨立的程度。電腦屏幕上,"清堯工作室"的注冊材料靜靜躺著,圖標是一朵素凈的海棠。她盯著屏幕,想起遲硯舟公司logo里那朵綻放的海棠,心臟猛地抽痛。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變得聒噪,黎清堯抱著紙箱穿梭在辦公室里收拾私人物品。同事小夏抱著文件探出頭:"聽說遲總要調你去總部?這可是破格提拔?。?她的手指頓了頓,繼續(xù)把相框塞進紙箱——照片里,十八歲的自己站在海棠樹下笑得燦爛,卻不知道幾個月后,樹下將只剩她一人。
銀行大廳的電子鐘顯示下午三點,黎清堯握緊手里的銀行卡。玻璃墻外突然下起太陽雨,她恍惚看見遲硯舟舉著傘向她跑來,校服褲腳沾滿泥點,手里卻牢牢護著一袋海棠糕?,F(xiàn)實與記憶重疊,滾燙的淚水砸在銀行卡上,暈開細密的水痕。
"小姐,請問還辦理業(yè)務嗎?"柜員的聲音驚醒了她。黎清堯深吸一口氣,將全部積蓄轉入新賬戶。走出銀行時,陽光刺破云層,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突然想起高中課本里的句子:"即使在最黑暗的夜,也會有星星為你閃爍。"可她不想再等待星光,她要成為自己的太陽。
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日子忙碌而充實。黎清堯租下一間帶露臺的工作室,親自刷白墻壁,在窗臺上擺了一排多肉植物。她拒絕了所有老同學的聚會邀請,把手機里家人的號碼拉入黑名單,甚至換掉了用了十年的手機號。只有深夜畫圖時,案頭那本錯題本偶爾會讓她出神——遲硯舟在最后一頁寫的"你遠比自己想象的更耀眼",被她用黑色記號筆反復描了又描。
深秋的某個傍晚,黎清堯加班到很晚。推開工作室的門,冷空氣裹著桂花香撲面而來。她下意識裹緊外套,突然愣住——臺階上放著一個牛皮紙袋,里面是還帶著余溫的海棠糕,和一張字條:"聽說你最近瘦了。"字跡力透紙背,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筆跡。
黎清堯抱著紙袋在寒風中站了很久,直到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她想起創(chuàng)業(yè)計劃書里寫的愿景:"為每一個努力生活的人設計溫暖的空間"?;蛟S人生的荊棘永遠不會消失,但她終于學會在縫隙里尋找光,甚至成為照亮自己的光。
回到工作室,她把海棠糕放進冰箱,將字條夾進錯題本。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臉上,新客戶的咨詢消息不斷彈出。黎清堯戴上眼鏡,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露臺的多肉植物在月光下舒展葉片。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而她知道,自己正在書寫屬于自己的,不再被任何人定義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