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的鳴笛聲在雨幕中漸漸遠去,廢棄工廠里只剩下鐵銹的腥氣和雨水的潮氣。黎殊語站在原地,指尖的冰涼順著血脈蔓延到心口,林嶼握著她的手,卻怎么也暖不透那片因真相而凍結(jié)的寒意。
“殊語,先回去吧,這里太涼了?!绷謳Z走過來,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心疼。他剛接到電話,陳蕓在鄰市的親戚家被警方抓獲,面對證據(jù),她起初還在抵賴,直到聽到黎晚惜在工廠里的錄音,才癱軟在地,嘴里反復(fù)念著“報應(yīng)來了”。
黎清堯紅著眼眶,手里緊緊攥著那個從黎晚惜身上搜出的錄音筆——那是母親留在世間最后的聲音,如今卻成了罪惡的鐵證。他走到黎殊語身邊,聲音沙啞:“姐,爸還在等消息,我們……”
黎殊語點點頭,轉(zhuǎn)身看向工廠外。雨勢漸小,天邊透出一絲灰蒙蒙的光,像是被血污浸透的紗布。她忽然想起張主任說的話,黎正德當年也參與了實驗,而黎晚惜被抓時,嘴里還在喊著“實驗報告還在”。
“黎正德還沒找到嗎?”她問遲硯舟。
“助理在鄰市排查所有叫‘黎正德’的私人診所,”遲硯舟沉聲道,“但他很狡猾,像是提前察覺到了什么,診所早在三天前就關(guān)門了,人也不知所蹤?!?/p>
林嶼皺起眉:“他會不會帶著實驗報告跑了?”
“有可能?!崩枋庹Z的目光落在遠處的仁心醫(yī)療集團大樓,那里曾是母親和黎正德共事的地方,“張主任說他們當年一起做實驗,或許醫(yī)院的舊檔案里,還能找到關(guān)于實驗的線索?!?/p>
回到黎家老宅,黎父已經(jīng)醒了,坐在沙發(fā)上,形容枯槁??吹嚼枋庹Z進來,他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殊語,你媽她……”
“爸,都查清楚了。”黎殊語走過去,握住他的手,“是陳蕓和黎晚惜害了媽,她們已經(jīng)被抓了?!?/p>
黎父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哽咽著說:“是我對不起你媽,我竟然被她們騙了這么多年……”
“不怪您,”黎殊語輕聲道,“是她們太會偽裝。現(xiàn)在,我們要找到黎正德,查清那個實驗報告的真相,這才是對媽最好的告慰?!?/p>
黎父點點頭,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落滿灰塵的牛皮本:“這是你媽當年的工作日記,我一直沒敢看,或許里面有你要找的東西?!?/p>
日記本的紙頁已經(jīng)泛黃,字跡卻依舊清秀。黎殊語翻到十五年前的那幾頁,忽然停住了——上面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纏繞的藤蔓,旁邊寫著“實驗組代號‘荊棘’,樣本編號734”。
“荊棘?734?”林嶼湊過來看,“這會不會是實驗的代號?”
遲硯舟的臉色忽然變了:“我好像在哪見過這個符號?!彼贸鍪謾C,翻出助理發(fā)來的仁心醫(yī)院舊檔案照片,“你看,這是當年和我父親合作的項目名單,其中一個項目的標記,和這個符號一模一樣!”
照片上的項目名稱被墨水暈染了大半,只能看清“神經(jīng)再生……臨床實驗”幾個字,負責人一欄寫著“黎正德、陳景明”,而審批人那里,赫然是遲硯舟父親的簽名。
“原來我爸也知道這個實驗!”遲硯舟的聲音帶著震驚,“難怪黎晚惜敢拿錄音威脅,她早就查到了這層關(guān)系!”
黎殊語的心猛地一跳:“如果是神經(jīng)再生實驗,媽為什么要說‘會害了很多人’?”
“除非實驗用了違規(guī)的方法,或者……”林嶼的聲音頓住,“實驗對象是人?!?/p>
空氣瞬間凝固。黎父猛地咳嗽起來,指著日記本后面的一頁:“你看這里!”
那一頁上,母親用紅筆寫著一行字:“樣本734出現(xiàn)排異反應(yīng),必須終止實驗,絕不能讓他們用活人做測試!”
下面還有一行潦草的字跡,像是倉促間寫下的:“黎正德要把數(shù)據(jù)賣給國外機構(gòu),陳景明不同意,他們吵起來了……”
真相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所謂的“實驗報告”,根本不是什么能讓黎家發(fā)家的秘密,而是記錄了他們用活人做實驗的罪證。母親發(fā)現(xiàn)后想要阻止,才被陳蕓和黎晚惜滅口,而黎正德,很可能是為了賣掉實驗數(shù)據(jù)才一直追查報告的下落。
“黎正德一定是想拿報告換錢,”遲硯舟沉聲道,“他沒跑遠,肯定還在盯著我們?!?/p>
話音剛落,黎殊語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照片上是一間昏暗的地下室,墻角放著一個標著“荊棘734”的冷藏箱,而照片的角落,能看到黎正德的半張臉,手里拿著一張紙條:“想要實驗報告,帶五百萬來南郊倉庫,一個人來。”
發(fā)件時間是十分鐘前。
黎殊語看著照片,指尖微微顫抖。黎正德果然找上門了,而他手里的冷藏箱,讓她想起母親日記里的“樣本734”——那到底是什么?
“不能讓你一個人去?!绷謳Z立刻說,“他明顯是設(shè)了圈套?!?/p>
“我去?!崩枋庹Z抬起頭,眼神里沒有絲毫猶豫,“他要的是錢,我可以帶警察埋伏在周圍。但我必須知道,樣本734到底是什么,那或許是媽用生命守護的最后一件事。”
遲硯舟看著她,緩緩點頭:“我安排人手,保證你的安全?!?/p>
黎父握住她的手,老淚縱橫:“孩子,小心點。”
黎殊語點點頭,將日記本放進包里。窗外的雨已經(jīng)停了,陽光穿透云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照不進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罪惡。
她知道,南郊倉庫等待她的,或許是更兇險的陷阱,但為了母親,為了那些可能被“荊棘”實驗傷害的人,她必須去。
就像母親當年沒有退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