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p>

一位材料學泰斗，頭發(fā)花白，隔著老花鏡，嘴唇翕動著這個名字。

他眼中沒有疑惑，只有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通透與狂熱。

“黑，是為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p>

“巖，是為基，不動不搖，萬物之始?！?/p>

“好名字……好名字??！”

老院士猛地一拍桌子，學者文氣蕩然無存，只剩下近乎癲狂的激動。

“馬上進行最高強度測試！馬上！”

他對著身邊的助手嘶吼，生怕慢了一秒，這神跡般的造物就會憑空消失。

“用‘祝融之矛’！”

助手身體劇震，臉色瞬間煞白。

“祝融之矛”，并非武器，而是一個代號。

它代表著華夏目前能實現(xiàn)的最強單點能量沖擊——兆瓦級脈沖激光陣列。

其存在的意義，是模擬恒星表面的極端環(huán)境。

每一次啟動，都意味著天文數(shù)字般的能源消耗。

用它去測試一塊拳頭大小的金屬？

這不是測試。

這是獻祭。

是用一個國家最鋒利的矛，去挑戰(zhàn)一個剛剛誕生的奇跡。

“愣著干什么！”老院士見助手不動，急得吹胡子瞪眼，“這是凌先生的意志！是神明的考題！你想交白卷嗎！”

這句話，如同一道電流，擊穿了所有人的猶豫。

對。

這不是凡人的造物。

這是他們這些凡人，獻給神明的投名狀。

……

西北戈壁，地下五百米。

巨大的環(huán)形建筑內，氣氛緊繃如弦。

那塊通體漆黑、表面星光流轉的“黑巖”，被機械臂安放在測試場中央。

它下方，是厚達十米的特種陶瓷復合靶，人類已知最耐高溫的物質之一。

巨大的合金閘門緩緩落下，觀察室與測試場徹底隔絕。

厚達三米的鉛化玻璃墻上，映出趙興武將軍那張嚴肅到極點的臉。

他身邊的老院士，則像個即將拆開禮物的孩子，雙手死死按在控制臺上，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將軍，您不覺得……這很像是一場獻祭嗎？”

老院士聲音沙啞，帶著奇異的亢奮。

“我們將人類智慧的結晶，擺上祭壇?！?/p>

“然后，用我們自己創(chuàng)造的‘天罰’，去考驗它?！?/p>

“如果它撐住了……”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

“我們就等于，親手為自己，鑄造出了一塊通往神域的基石?！?/p>

趙興武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屏幕上那塊安靜懸浮的“黑巖”之上。

它如此渺小。

卻承載著整個文明的重量。

“‘祝融之矛’充能完畢?！?/p>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三?！?/p>

“二?！?/p>

“一。”

“發(fā)射！”

沒有巨響。

一道比太陽核心還要璀璨億萬倍的純白光柱，無聲地，從環(huán)形陣列頂端轟然貫下。

光芒亮起的瞬間，整個地下基地所有監(jiān)控畫面，都變成了一片無法直視的雪白。

滋滋的電流聲在每一個揚聲器中炸響。

刺眼的光，持續(xù)了整整三秒。

三秒后，光芒散去。

觀察室內，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心臟懸至喉口。

屏幕上的畫面，在過曝后緩緩恢復。

測試場中央。

那塊“黑巖”，依舊靜靜懸浮。

通體漆黑，星光流轉。

剛才那足以汽化一座小山的恐怖能量，沒能在它身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不。

不對。

有變化。

一名年輕的分析員，指著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畫面，聲音扭曲，滿是無法置信。

“它……它表面的星光……更亮了一點？”

系統(tǒng)的檢測報告緊隨而至，冰冷，不帶任何感情，卻敲碎了所有人的世界觀。

【目標“黑巖”表面溫度：絕對零度?！?/p>

【目標質量：增加0.001微克?！?/p>

【目標結構完整度：百分之一百?！?/p>

【警告：下方陶瓷復合靶已完全氣化，測試場底部出現(xiàn)貫穿性損傷?！?/p>

報告念完。

指揮大廳，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術。

將光能逆轉為純粹質量……

那句被他們當做神諭和終極目標的話，在第一次測試中，就這么實現(xiàn)了？

它不僅毫發(fā)無傷地承受了“天罰”。

甚至……還把天罰當成了點心，吃了一小口？

“瘋了……”

剛才還狀若癲狂的老院士，此刻反而徹底平靜。

他扶了扶眼鏡，看著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像在欣賞一首最完美的十四行詩。

“徹底瘋了?！?/p>

“這個世界，徹底瘋了?！?/p>

他忽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渾濁的老淚順著臉上的皺紋滾滾而下。

趙興武喉結滾動，只覺喉嚨干得像撒哈拉的沙漠。

他拿起通訊器，手指微顫。

他想向凌天罡匯報這個震古爍今的結果，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組織不出任何語言。

告訴他，我們用最強的矛攻擊您賜予的盾，結果盾把矛尖給啃了？

這聽起來，像個蹩腳的笑話。

……

神明休憩空間。

凌天罡放下了茶杯。

來自西北戈壁的信息流，已在他腦海中構筑出完整的畫面。

他對此并不意外。

“凡骨已成，當鑄神魂?！彼p聲說道。

對面的鐘離，手中正把玩著一枚金色的摩拉。

他聞言，抬起那雙古井無波的鎏金眼眸。

“時機，未到?！?/p>

帝君的聲音平穩(wěn)如磐石。

“一塊‘黑巖’，不足以承載一片天地的重量。”

“你需要更多的‘黑巖’，將它們鑄成龍骨，方能撐起一座神國的雛形。”

凌天罡點頭。

他明白鐘離的意思。

“群玉閣”的建造，非一日之功。它需要無數(shù)塊“黑巖”為基礎，在太空中拼接成型，再由鐘離以“巖”之權柄，注入真正的“神之魂”，使其與星球地脈相連，成為一座真正意義上，活著的，懸于天外的神殿。

他拿起那個黑色的通訊器。

來自趙興武的通訊請求，已經(jīng)閃爍了許久。

他接通了。

不等趙興武那激動又語無倫次的聲音傳來，凌天罡便平靜地，下達了第二道指令。

“將軍?！?/p>

“測試結束?！?/p>

“從現(xiàn)在開始，我需要這個國家所有的工業(yè)力量，全面轉向‘黑巖’的量產(chǎn)?！?/p>

“不計成本，不問代價。”

“我要在七十二小時內，看到第一批足以構筑‘群玉閣’基座的材料，被送上近地軌道?！?/p>

“發(fā)射地點……”

凌天罡的目光穿透空間的阻隔，落在華夏版圖上的一點。

“就定在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