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門窗都被換上了沉重的玄鐵，日光透進來時，總帶著股鐵銹的冷味。我望著廊下密密麻麻的侍衛(wèi)，指尖掐進掌心——他們比從前多了三倍，連窗欞外都架著弓弩，楚恒是鐵了心要把我釘死在這里。

那枚偷偷藏起的墮胎藥被搜走時，楚恒正站在我面前，手里捏著那包褐色的藥粉，指節(jié)泛白?！盀槭裁?？”他的聲音像從冰窖里撈出來的，“這是我們的孩子?！?/p>

“他不屬于這里?！蔽姨痤^，眼底只剩麻木，“只有我和修白的孩子，才配好好活著?！蔽倚α诵Γ曇糨p得像嘆息，“楚恒，你囚禁我的人，卻永遠得不到我的心。這孩子生下來，不過是另一個囚徒?！?/p>

“我不管！”他突然抓住我的肩，力道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頭，眼底翻涌著瘋魔的紅，“他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動他！”

從那天起，我連吃飯都有人盯著。藥碗由他親手端來，每一口都要看著我咽下；夜里他睡在我身側(cè)，手臂像鐵鎖般纏在我腰間，呼吸滾燙地灑在頸窩。

小腹一天天隆起，我摸著那里，只覺得刺骨的寒意。這是楚恒的孩子，是他用囚禁和偏執(zhí)種下的惡果。

某個深夜，我試圖用發(fā)簪劃破小腹，卻被他猛地按住手腕。發(fā)簪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像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婉昔，別逼我?！彼穆曇魩е鴿庵氐谋且簦褂辛艘唤z懇求，“留下他，求你?！?/p>

我望著帳頂?shù)柠[紋，突然笑出了眼淚。原來所謂的認命，就是連想死的權(quán)利都被剝奪。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照亮他眼底的偏執(zhí)。我閉上眼，任由絕望將自己淹沒。

楚恒，你贏了。這一次，我認了。

東宮的梧桐葉落盡時，楚恒已有三月未曾踏進來。但廊下的侍衛(wèi)添了又添，玄鐵窗欞上的鎖換得更沉，連風(fēng)穿過窗縫的聲音都帶著鐵銹味。我摸著五六個月大的肚子，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總覺得這寂靜里藏著山雨欲來的腥氣。

“娘娘，該喝安胎藥了。”侍女的聲音剛落，遠處突然傳來震天的廝殺聲。玄鐵窗被震得嗡嗡作響，杯盞從案上摔落，碎成一地狼藉。

“怎么回事？”我扶著桌沿站起，小腹傳來一陣墜痛。

侍衛(wèi)長撞開房門沖進來，甲胄上沾著血：“娘娘快走！敵軍闖進宮了！我們護您從密道走！”

話音未落，東宮的大門被轟然撞碎。楚恒提著染血的長劍闖進來，龍袍被劃破了數(shù)道口子，臉上濺著暗紅的血點。他一把將我拽到身后，對侍衛(wèi)嘶吼：“護好皇后和皇子！”

敵軍的刀光像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瞬間籠罩了整個宮殿。我看見楚恒的劍舞得飛快，卻抵不住四面八方涌來的刀鋒。某個瞬間，他突然轉(zhuǎn)身，將我死死護在懷里。

“噗嗤——”

長刀穿透血肉的聲音格外清晰。我僵在他懷里，看著那柄染血的刀從他后背穿出，溫?zé)岬难獮R在我臉上。

“楚恒！”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痛，推著我往密道入口踉蹌：“快走……帶著孩子……”

我望著他染血的臉，突然想起那些被囚禁的日夜，他眼底的偏執(zhí)與溫柔，想起他笨拙地逗念安笑的模樣。如果我的靈力還在，如果我沒有被鎖靈鏈困住，是不是就能護住他？

“快帶皇后走！”他嘶聲吼著，又挨了一刀，身體猛地晃了晃。

敵軍首領(lǐng)在后面冷笑：“留下活口！”

侍衛(wèi)們架著我往密道拖，我回頭望去，看見楚恒倒在血泊里，目光卻死死鎖著我的方向，直到被敵軍的身影徹底淹沒。

風(fēng)從密道入口灌進來，吹得我渾身發(fā)冷。臉上的血已經(jīng)干涸，心口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又酸又痛。這究竟是愛，還是恨？或許連我自己，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