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黎明像被稀釋的魔藥,從穹頂玻璃滲進來,帶著湖底的冷意與青藻的苦味。
哈利睜眼時,公共休息室空無一人,銀綠高背椅在薄霧里顯出模糊的輪廓,像一排沉睡的蛇。
他下意識摸向手腕——銀蛇印記仍在,卻不再灼痛,只殘留一點夜色的余溫。六點整,杰瑪·法利的聲音從螺旋樓梯上方傳來,不帶情緒。
杰瑪·法利一年級,五分鐘后出發(fā)。今天去溫室,和赫奇帕奇一起上草藥課。別穿錯靴子,龍糞堆不歡迎遲到。
哈利撈起校服長袍,發(fā)現(xiàn)昨晚隨手搭在椅背的袍子已被熨平,胸口蛇形紋章用銀線重新繡過,針腳細得看不見。
他四下張望,布雷斯·扎比尼正倚在壁爐邊打哈欠,手里拎著一把剪刀,顯然剛完成晨間“服務”。
布雷斯·扎比尼別謝我,
布雷斯懶洋洋地說,
布雷斯·扎比尼我只是討厭看見救世主的褶子影響學院形象。
六點十分,斯萊特林小隊沿著湖底走廊上行。
火把尚未點燃,唯一的光源是頭頂游過的巨型銀鯉,鱗片反射湖面初陽,像碎裂的鏡子。
出口石門開啟時,晨霧撲面而來,帶著黑湖特有的鐵銹味。
哈利第一次看見霍格沃茨在白天從湖底升起——石墻被朝陽鍍上一層淡金,塔樓刺破霧氣,像一柄剛出鞘的劍。溫室七號門口,赫奇帕奇的學生已到齊。
漢娜·艾博踮著腳,試圖把一株會唱歌的番紅花塞進耳罩;厄尼·麥克米蘭正用尺子量溫室門框,似乎想證明“赫奇帕奇更嚴謹”。
斯普勞特教授站在中間,圍裙沾滿泥點,笑容像剛翻過的沃土。
波莫娜·斯普勞特“今天移盆毒牙天竺葵,
她拍拍手,
波莫娜·斯普勞特需要膽大、手穩(wěn)、心眼活。斯萊特林與赫奇帕奇混編,每組四人。
分組名單在空中展開,哈利看到自己與德拉科、漢娜、還有一個叫蘇珊·博恩斯的圓臉女孩同組。
德拉科皺眉,顯然不滿意與“獾”搭檔,卻礙于斯內普的隱形威壓,只輕輕哼了一聲。毒牙天竺葵被鎖在鐵籠里,葉片邊緣布滿鋸齒狀尖牙,一開一合,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移盆需要戴上龍皮手套,先用曼德拉草葉片安撫,再迅速連根帶土轉入新盆。漢娜動作熟練,嘴里哼著走調的《一鍋魔藥香噴噴》;德拉科負責遞土,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上流茶會。
蘇珊的圓臉被蒸汽熏得通紅,卻仍認真記下每株花的狀態(tài)。
哈利半蹲,手套太大,指節(jié)僵硬,一不留神,天竺葵的獠牙擦過手套,發(fā)出皮革撕裂的輕響。
德拉科·馬爾福別動。
德拉科忽然俯身,手指捏住哈利手腕,另一只手飛快抽出魔杖:
德拉科·馬爾福Dittany.
一縷淡綠光覆在裂口上,皮革瞬間愈合。
兩人的鼻尖幾乎相碰,哈利聞到德拉科發(fā)間淡淡的雪松味,像斯萊特林地窖最冷的角落。漢娜吹了聲口哨:
漢娜·艾博馬爾福也會救人?
德拉科松開手,耳尖微紅,語氣卻冷:
德拉科·馬爾福我只是不想被扣學院分。
移盆完畢,斯普勞特給每組打分。
哈利的組因“配合默契”得到滿分,德拉科揚起的下巴比平時低了半寸。
離開溫室時,蘇珊悄悄塞給哈利一塊蜂蜜公爵的椰子冰糕:
蘇珊·博恩思謝謝你剛才護住我的耳朵,天竺葵差點咬到我。
德拉科瞥見,嘴角抽了抽,最終沒說什么。
午餐前,他們沿湖岸返回。
晨霧已散,遠山青黛,湖面像一塊巨大的蛋白石。
哈利走在最后,忽然發(fā)現(xiàn)岸邊淺水里有東西閃光。
他蹲下身,撈起一只小指長的銀綠小蛇,身體半透明,像冰雕。
小蛇纏在他指尖,吐出的卻不是信子,而是一串極細的銀沫,落在水面化作一行浮字——“午飯后,北塔樓,空教室?!猄.P.”
字只停留三秒便消散,小蛇也化作一灘清水,從他指縫流走。
哈利抬頭,陽光正好穿過云層,照得他眼底一片明亮。禮堂里人聲鼎沸。
格蘭芬多長桌,羅恩正用叉子與一塊倔強的牛排搏斗;赫敏抬頭看見哈利,欲言又止。
斯萊特林桌,西奧多把今日《預言家日報》疊成紙船,推到哈利面前:
西奧多·諾特“頭條——‘救世主在溫室與獾共舞’?!?/p>
照片里,德拉科正低頭給哈利的手套施咒,角度曖昧得像在牽手。哈利耳根發(fā)熱,余光瞥見德拉科把報紙揉成一團,精準扔進南瓜汁杯。
德拉科·馬爾福拍照鬼才。
德拉科嘟囔,
德拉科·馬爾福應該開除。
飯后,哈利借口去圖書館,獨自繞到北塔樓。
樓梯旋轉得令人頭暈,風從窗縫灌進來,帶著松木與鷹羽毛的味道。
空教室門虛掩,里面光線昏暗,只有一束天光從高窗落下,照在中央的課桌上。桌上擺著一只更小號的松木箱,鎖已打開。
箱蓋內側刻著同樣的銀蛇,蛇眼鑲了極小的藍寶石。
箱子里只有一件東西——
一本黑皮筆記,封面燙金字母:S.P. 1943。哈利翻開第一頁,墨跡仍新:
“如果你讀到這行字,說明我失敗了,而你還沒死。
——Severus Prince”風從窗外掠過,卷起筆記后一頁,露出夾在里面的干枯玫瑰花瓣,顏色褪成極淡的銀綠。
花瓣背面,有人用細鋼筆寫了一句話:“活下去,然后把故事講給下一個蛇?!惫压P記合攏,聽見身后樓梯傳來腳步聲,輕而穩(wěn)。
他回頭,看見斯內普站在門口,黑袍與陰影融為一體。
西弗勒斯·斯內普看來你找到了我的舊課本。
斯內普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西弗勒斯·斯內普把它收好。今晚八點,繼續(xù)第二節(jié)課。
他轉身,袍角掠過門檻,像夜色被折疊。
哈利把筆記貼胸收進袍內,心跳聲與松木香一起,在空教室里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