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歇。

御花園的泥土里還泛著潮氣，但我們碎玉軒卻是實實在在迎來了新生。

我和沈眉莊攙著甄嬛在青石板路上慢慢走，看著她繡鞋頭綴的珍珠輕輕掠過草尖的露水。

我越來越喜歡她們，喜歡這里了。

行至御花園深處，沈眉莊忽然指著一叢藍(lán)紫色的花叢說著，“你們瞧，勿忘我開得多好?！?/p>

我和甄嬛對望一眼，笑出了聲。

笑聲驚起幾只白鹡鸰，撲棱棱折著翅膀飛過琉璃瓦片。

陽光突然穿透濃濃云層，將我們?nèi)齻€人的影子斜斜地，映在一旁的紅墻上。

我看著紅墻上的影子，失了神。

此時此刻的這里，很美好，讓我有些舍不得離開。

我們在御花園多待了一會兒，回宮時遇見了皇后鳳駕。

我們?nèi)诉B帶著流朱她們退至道旁行禮。

她扶著剪秋的手笑得十分自然，“莞貴人好福氣，有兩位妹妹這般盡心，旁人都進(jìn)不了身?！?/p>

聞言，我低頭。

石縫里一株毛茸茸的蒲公英冒了出來，它在風(fēng)里輕輕搖晃，卻沒有一顆種子隨風(fēng)飄散。

甄嬛笑了兩聲，再次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言重了，一切都以皇嗣為重罷了?！?/p>

是了。

她用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堵上了皇后原先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不善言語。

皇后深深看了我們一眼，冷眉冷眼地離開了。

等鳳駕遠(yuǎn)去，沈眉莊立刻掏出帕子給甄嬛擦了擦手。

那是方才皇后拍過的地方。

沈眉莊解釋，“現(xiàn)如今你身子重了，多注意些總是沒錯的?！?/p>

她說的不無道理。

現(xiàn)在甄嬛腹中的胎兒已經(jīng)六月有余，虎視眈眈盯著她的人不是一個兩個那么簡單。

多注意些，總歸是好的。

夜里我給甄嬛輕輕按著肩膀，發(fā)現(xiàn)桌上的胭脂底下壓著張紙條。

我輕輕展開，發(fā)現(xiàn)紙條上寫著幾句話。

皇后賞的胭脂已讓溫太醫(yī)驗過，勿用。

那字跡是沈眉莊的。

我合上紙條，看了眼甄嬛的表情。

她無奈之余，多了幾分殺意。

我知道，她對自己腹中的胎兒也很在意，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

我垂下雙手，抬頭望向窗外。

沈眉莊正提著燈籠從廂房出來，橘紅色的光暈照亮了她半邊臉龐。

她也看到我了，她朝著我微微頷了首，身影沒入游廊的黑色陰影里。

五月底下了整個春季的最后一場雨。

雨后，甄嬛在院里的藤椅上睡著了。

我和沈眉莊并肩坐在石階上，思緒紛紛。

她突然輕聲對我說，“盛妹妹，有時候我真怕這是一場，因為太平靜了，太順利了?！?/p>

我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試圖用這種方式讓她安心，讓她明白不要害怕不要擔(dān)心。

我們絕口不提那些往事。

冷宮里的血污。

夏冬春的詛咒。

還有更多深埋在錦繡堆下的偽善。

但此刻陽光正好，甄嬛的呼吸聲輕緩均勻，沈眉莊的衣袂散發(fā)著淡淡的皂角香。

而我，心里很踏實。

“就算是夢?！?/p>

我重重長舒了一口氣，“咱們?nèi)嗽谝黄?，就足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