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簾時,云昭正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掌心的汗水浸濕了那粒檸檬糖的包裝紙,糖已經化了,黏膩的糖漿從指縫滲出,像凝固的血。
"排斥反應已消退。"系統(tǒng)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但你的生命體征仍不穩(wěn)定。"
云昭用紙巾慢慢擦拭手指。鏡中的自己臉色慘白,眼下掛著兩輪青黑。昨晚那場劇痛后,他斷斷續(xù)續(xù)睡了不到兩小時,每次閉眼都會夢見被塞進狹小的容器,骨頭一根根折斷。
"系統(tǒng),這種排斥反應會反復發(fā)生嗎?"
"概率87.6%。"系統(tǒng)回答,"隨著任務推進,你的靈魂會逐漸適應世界規(guī)則。"
云昭走向浴室,冷水拍在臉上時,他注意到手腕內側浮現出幾道淡藍色的紋路——像是血管,但形狀過于規(guī)則,如同電路板上的導線。抬手想仔細看時,紋路已經消失了。
"這是什么?"
"初步融合現象。"系統(tǒng)停頓半秒,"建議關注當前任務:祁煜將在42分鐘后檢查你的企劃案修改。"
云昭換上那件摻了安眠藥粉的毛衣。藥粉被織料吸收得很好,看不出任何痕跡。他對著鏡子練習了幾個表情——擔憂的、溫順的、略帶崇拜的,最后選定一種介于關心與怯懦之間的微妙神態(tài)。
筆記本電腦還開著,屏幕上是他熬夜修改的企劃案。云昭特意保留了幾處明顯錯誤,等著祁煜"發(fā)現"。完美無缺反而會引起懷疑,適當的瑕疵才更真實。
七點五十分,手機震動。祁煜的短信只有兩個字:"書房。"
云昭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腦。走廊里飄著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氣,與祁宅平日精致的早餐氛圍格格不入——看來祁煜今早心情極差,連廚子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
書房門虛掩著。云昭輕叩三下,聽見一聲冷硬的"進"。
祁煜站在窗前,逆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男人已經換上了定制西裝,深灰色的面料襯得膚色越發(fā)冷白。云昭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痕比昨晚更紅了,像是剛用力擦拭過。
"企劃案。"祁煜沒轉身,聲音像是從冰層下傳來。
云昭將電腦放在桌上,恰到好處地停在祁煜慣用手的左側——這樣對方必須用右手操作,而根據系統(tǒng)提供的資料,祁煜的右手精準度比左手低11%,更容易出現操作失誤。
"第三頁的市場分析有問題。"祁煜突然說,手指劃過觸控板,"你漏算了政策風險。"
云昭適時地屏住呼吸。祁煜的指尖在觸控板上停留了3.2秒——足夠皮膚吸收藥粉了。但男人隨即皺眉,抽了張濕巾擦拭手指。
"重做。"他將電腦推回來,"中午前給我。"
云昭低頭應是,卻在祁煜轉身時故意碰倒了筆筒。鋼筆滾落,他彎腰去撿,這個角度正好看見垃圾桶里被撕碎的照片——依稀能辨認出是昨晚電腦上那個人事檔案里的女人。
"還有事?"祁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云昭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后頸完全暴露在對方視線中。"大哥..."他聲音放輕,"你昨晚又沒睡好。"
這不是問句。祁煜眼下有和他相似的黑眼圈,身上苦橙花香水比平時濃了30%,這是資料里記載的掩飾行為。
空氣凝固了幾秒。祁煜突然伸手,拇指按在云昭左眼的淚痣上。這個動作太過突然,云昭本能地后縮,卻被書桌擋住了退路。
"你以前,"祁煜的拇指加重力道,"沒有這顆痣。"
云昭心跳漏了一拍。原主照片上確實沒有淚痣——這是他本人的特征,在穿越時保留了下來。但普通人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jié)。
"去年長的。"他微微偏頭,讓祁煜的手自然滑落,"醫(yī)生說可能是內分泌失調。"
祁煜收回手,從抽屜里取出個藥瓶扔給他。"一天兩次。"說完便轉身看向窗外,這是明顯的逐客令。
藥瓶上沒有標簽,里面是淡藍色膠囊。云昭道謝離開,一出門就聽見系統(tǒng)警告:"檢測到未知藥物成分,不建議服用。"
"掃描成分。"云昭將藥瓶放進兜里,"同時分析祁煜早上的異常行為。"
走廊拐角處,一個女傭正擦拭花瓶。云昭經過時,對方突然壓低聲音:"云少爺,老爺讓您下午去東樓一趟。"
云昭腳步不停,只是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根據記憶,這位"老爺"是祁家現任家主祁維明,祁煜的親生父親,也是當年逼死祁母的主謀之一。
回到房間,系統(tǒng)已經完成分析:"藥物成分為強效鎮(zhèn)靜劑,與安眠藥同服會導致呼吸抑制。祁煜的行為異常點:1.比平時早醒2小時;2.更換了慣用香水品牌;3.右手無名指有新鮮傷口。"
云昭打開電腦,調出祁氏家族關系圖。祁維明與三個兒子、兩個女兒的關系錯綜復雜,而祁煜作為長子,既是家族產業(yè)的掌舵人,又是所有人眼中的定時炸彈。
"系統(tǒng),調取祁煜過去72小時的活動記錄。"
數據流在眼前展開:除了常規(guī)工作,祁煜連續(xù)三晚訪問了家族加密服務器,查閱的全是二十年前的檔案。最值得注意的是,昨晚排斥反應發(fā)作時,祁煜曾站在云昭門外長達13分鐘。
"他在監(jiān)視我。"云昭瞇起眼,"或者說...測試我。"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條加密信息:「C區(qū)17號,中午12:30。帶樣本?!狵」
C區(qū)17號——正是昨晚在書里發(fā)現的墓園地址。云昭將藥瓶舉到窗前,陽光透過藍色膠囊,在墻上投下詭譎的光斑。
"系統(tǒng),準備分析工具。"他輕聲說,"我們要去會會這位'K'。"
上午剩余的時間,云昭按祁煜要求修改企劃案,同時暗中監(jiān)控書房動靜。通過留在書房的納米級監(jiān)聽器(系統(tǒng)提供的基礎裝備),他聽到祁煜接了三個電話,內容全是關于某位"林教授"的研究進度。
十一點四十五分,云昭提交修改后的文件。祁煜頭也不抬地揮手示意他離開,但當他走到門口時,男人突然開口:
"今晚家宴,七點。"鋼筆尖在紙上劃出刺耳聲響,"穿正式點。"
云昭應下,心里迅速調整計劃。祁家的"家宴"從來都是鴻門宴,尤其是祁維明特意安排的場合。
正午的陽光毒辣。云昭讓司機送到墓園附近的市場,借口買水果支開隨從。C區(qū)是墓園最偏僻的角落,17號墓碑比周圍的都要簡樸,只刻著"慈母祁林氏之墓"和生卒年月。
墓碑前放著束新鮮的白色馬蹄蓮。云昭蹲下假裝系鞋帶,手指輕觸花瓣——還帶著晨露,采摘不超過兩小時。
"樣本。"沙啞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云昭轉身,看見個穿清潔工制服的老婦人。女人約莫六十歲,左眼渾濁發(fā)白,右手小指缺了第一節(jié)。
"K?"云昭取出藥瓶。
老婦人——K——接過藥瓶,從口袋里掏出便攜檢測儀。機器發(fā)出嗡鳴時,她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著云昭。
"你不是他。"她突然說,"雖然很像,但呼吸頻率差0.5秒,瞳孔收縮速度慢12%。"
云昭肌肉繃緊,隨時準備啟動系統(tǒng)的緊急脫離程序。但K只是將檢測結果遞給他:"阿煜開始懷疑了。這藥是測試,含有追蹤劑。"
報告顯示,藍色膠囊內包裹著納米級金屬顆粒,能在人體內形成信號發(fā)射器。
"為什么幫我?"云昭接過K遞來的替換膠囊。
K撫摸著墓碑,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情人。"她跳樓那天,"聲音突然哽咽,"是我打掃的音樂室...血從鋼琴底下一直流到陽臺..."
云昭安靜等待。這個"K"顯然是祁母生前的心腹,現在暗中守護著祁煜。但系統(tǒng)突然警報:"檢測到謊言波動!該人物心率毫無變化!"
K還在絮絮叨叨說著往事,那只完好的眼睛卻閃過一絲計算的光芒。云昭假裝感動地低頭,趁機掃描她衣領上的纖維——檢測到祁氏實驗室特制的導電材料。
"我會小心。"云昭真誠地說,"請告訴...大哥,我不會讓他失望。"
K點點頭,轉身離去時腳步蹣跚。但云昭通過系統(tǒng)視覺增強,清楚地看到她右耳戴著微型耳機,而耳機線連接著藏在袖子里的通訊器。
"跟蹤信號。"云昭目送她離開,"同時掃描整個墓園。"
系統(tǒng)很快定位到三個隱藏攝像頭和兩名偽裝成掃墓人的保鏢。更令人驚訝的是,17號墓碑下方埋著個金屬箱,里面是整套監(jiān)控設備。
"有趣。"云昭將替換膠囊含在舌下,"祁煜設了個局,而這位K女士顯然是他的棋子。"
回程路上,云昭梳理著線索。祁煜在調查母親死因,同時懷疑他的身份;祁維明似乎察覺到了長子的異動;而神秘的K表面是祁母舊部,實則可能是祁煜的探子...
"家宴將是第一場正面交鋒。"系統(tǒng)提醒,"根據歷史數據,此類場合暴力事件發(fā)生率達63%。"
云昭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突然想起那個被撕碎的女人照片。通過系統(tǒng)增強記憶,他重建了部分碎片——女人穿著白大褂,胸牌上寫著"林"字。
"系統(tǒng),查一下二十年前與祁氏合作的林姓研究人員。"
數據流閃過,一個名字跳出來:林雪梅,神經藥理學家,曾主持祁氏制藥的"記憶靶向藥物"項目,在祁母死亡當天辭職,三個月后死于車禍。
云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拼圖開始成型了:祁母可能發(fā)現了某種藥物秘密,而她的死亡與林雪梅的失蹤絕非巧合?,F在,祁煜正在追查這個真相,而祁維明試圖阻止...
回到祁宅剛好下午三點。云昭剛踏入大廳,管家就迎上來:"云少爺,老爺在東樓等您。"
東樓是祁維明的私人領地,連祁煜都很少被邀請進入。跟管家穿過三道安檢門時,云昭注意到每個安檢員腰間都配著電擊槍。
祁維明坐在陽光房里,看似慈祥的老人,但那雙與祁煜如出一轍的黑眼睛冷得像深淵。他示意云昭坐下,親手倒了杯茶。
"小昭啊,"聲音溫和得令人毛骨悚然,"聽說阿煜最近...情緒不太穩(wěn)定?"
云昭雙手接過茶杯,指尖"不小心"擦過老人手腕。系統(tǒng)立刻掃描到祁維明袖扣里的微型錄音器和脈搏傳感器——這是個測謊面談。
"大哥工作太拼了。"云昭啜了口茶,"我勸過他幾次..."
"他給你藥了?"祁維明突然打斷。
云昭心跳如常,放下茶杯時甚至讓手微微發(fā)抖。"嗯,說是...維生素。"
老人笑了,從抽屜里取出個相冊。翻開的頁面上是年輕的祁母牽著個小男孩,背景是某個實驗室。
"阿煜小時候,"手指輕撫照片,"總愛纏著媽媽去實驗室。林教授經常給他糖吃..."
云昭適時地露出困惑表情。祁維明又翻了幾頁,突然停在一張集體照上——年輕的林雪梅站在祁母身邊,兩人舉著同樣的藍色藥瓶。
"說起來,"老人合上相冊,"今晚家宴林教授的女兒也會來。阿煜見到故人...應該會很高興。"
離開東樓時,云昭后背已經濕透。這場對話信息量巨大:祁維明知道祁煜在調查,特意安排了"林教授女兒"這個誘餌;而祁煜給他的藍色膠囊,很可能與當年實驗室的藥物有關。
"系統(tǒng),準備兩套方案。"云昭回到房間,取出那套正式的黑色西裝,"家宴要么是祁煜的復仇開端,要么就是..."
"要么就是你的死期。"系統(tǒng)冷靜補充,"檢測到祁宅安防等級已提升至戰(zhàn)時狀態(tài)。"
云昭對著鏡子打領帶,手指穩(wěn)得可怕。他取下領針,將替換膠囊里的粉末倒進去——這是系統(tǒng)提供的強效解毒劑,能中和大多數神經毒素。
"游戲開始了。"他對著鏡中的自己低語,眼角淚痣在燈光下像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