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地的長廊總是彌漫著消毒水與金屬混合的冷味。蘇禍推開醫(yī)務室的門時，安室透正靠在床頭翻文件，綠川光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擦槍，兩人聽到動靜同時抬頭，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半秒。

“琴酒沒為難你？”安室透先開了口，視線迅速移回文件，指尖卻無意識地捏皺了紙頁邊緣。

蘇禍挑眉，走到床邊俯身看他的傷口：“你覺得他會？”紗布已經(jīng)換成了新的，邊緣干干凈凈，看來是綠川光幫忙處理過。他直起身時，順手從口袋里摸出顆草莓糖，剝開糖紙塞進嘴里，甜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淺灰藍眼眸里漾開點暖意，“來一顆嗎？甜的”。

綠川光擦槍的動作頓了頓自顧自的說道：“波爾多的殘余勢力，我讓暗線盯緊了?！彼穆曇粢蝗缂韧臏睾停瑓s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他們敢動你，我會讓他們知道什么叫得不償失。”

蘇禍笑了，把糖揣回兜里：“怎么，綠川也想替我做主？”

綠川光抬眸看他，眼底映著燈光，像淬了點星火：“只是不想看到你再受傷。”從第一次在音樂室被蘇禍點破“你彈琴時無名指會不自覺蜷縮”，到后來對方不動聲色地替他掩蓋與公安的秘密聯(lián)系，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牽絆，早已在他心里盤根錯節(jié)。

安室透忽然合上文件：“Boss那邊有新指令，讓你去大阪處理‘清道夫’的爛攤子?！彼D了頓，補充道，“琴酒被派去北海道執(zhí)行任務，這次是你單獨帶隊。”

蘇禍指尖轉著空糖紙，笑意漫進眼底：“單獨帶隊？看來Boss是想看看，沒琴酒護著，我一個人能不能撐住?！彼匾饧又亍耙粋€人”，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玩笑，卻讓另外兩人的臉色同時沉了沉。

綠川光放下槍：“我和安室可以申請同行?！?/p>

“不必。”蘇禍搖頭，走到窗邊看向基地外的夜空，“波爾多剛死，總有人想試試我的斤兩。你們現(xiàn)在跟著，反倒落人口實?！彼仡^時，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圈，“諸星大呢？”

“他凌晨就出任務了。”安室透語氣平淡，“說是去盯FBI的線人，其實……”他沒說下去，但彼此都清楚——諸星大是去清理波爾多留在東京的暗線，那些可能泄露“君度與臥底過從甚密”的尾巴，被他用最利落的方式斬斷，連琴酒安排的人都沒搶到先機。

蘇禍笑了笑，沒戳破。這三個頂著化名的臥底，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做些“越界”的事，像三只明明藏著利爪，卻偏要收斂起鋒芒的貓，笨拙又固執(zhí)地想替他掃清障礙。

他轉身朝門口走：“我去準備大阪的資料，你們倆……”視線掃過安室透的傷臂，“尤其某個人，別趁我不在偷偷跑任務?！?/p>

安室透嗤笑一聲：“你還是擔心自己吧，大阪的‘清道夫’可不是善茬?！痹掚m帶刺，卻在蘇禍關門的瞬間，迅速抓起桌上的通訊器，調出大阪地區(qū)的地圖——那里的黑幫勢力盤根錯節(jié)，組織安插的眼線上個月剛失聯(lián)，這趟任務明擺著是陷阱。

綠川光看著他放大的地圖上圈出的幾個紅點，輕聲道：“你想讓風見提前布控？”

“不然呢？”安室透指尖點在某個廢棄工廠的位置，“這里是清道夫最可能設伏的地方，我讓公安的人偽裝成工人，至少能替他擋一輪暗槍?！彼D了頓，聲音低了些，“別告訴諸星大，那家伙肯定會搶著去?！?/p>

綠川光笑了笑，重新拿起槍擦拭：“我不會說，但他大概早就猜到了?！本拖袼麄兌记宄T星大此刻正在波洛咖啡廳的后巷，和FBI的人交易波爾多殘余勢力的名單——用的是蘇禍的名義，甘愿把“通敵”的嫌疑攬到自己身上。

蘇禍回到自己的房間時，窗臺上的盆栽正開著細碎的白色小花。那是宮野艾蓮娜當年偷偷給他的種子，說“等它開花，就證明你活下來了”。他伸手碰了碰花瓣，指尖忽然頓住——花盆底下壓著張紙條，是諸星大的字跡，只有一行字：“大阪的清道夫左肩有舊傷，慣用左手刀?！?/p>

紙頁邊緣還沾著點未干的血跡，像某種倉促留下的印記。蘇禍捏著紙條笑了笑，淺灰藍眼眸里閃過一絲暖意，隨即又被慣常的漫不經(jīng)心覆蓋。他把紙條扔進碎紙機，轉身打開電腦，屏幕上跳出琴酒發(fā)來的加密郵件，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小心?！?/p>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長條狀的光斑。蘇禍靠在椅背上，看著屏幕上那兩個字，忽然想起六歲那年，剛結束實驗的他裹著單薄的毯子坐在角落，琴酒就是這樣，把一杯熱牛奶放在他面前，什么都沒說，卻在他伸手去拿時，用自己的手先焐熱了冰涼的杯壁。

“笨蛋?！彼吐暳R了句，指尖在鍵盤上敲下回復，“管好你的北海道，別讓伏特加又把任務搞砸。”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走廊里傳來腳步聲，停在門口。蘇禍抬頭，就見諸星大推開門走進來，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下頜線繃得很緊，袖口還沾著點暗紅色的痕跡。

“回來了？”蘇禍挑眉。

諸星大沒說話，走到他面前，突然伸手，指尖擦過他的臉頰——那里沾著點從琴酒辦公室?guī)С鰜淼臒煵菸?。他的動作很輕，像在確認什么，隨即又迅速收回手，轉身走向沙發(fā)：“大阪的資料我整理好了，放在你桌上。”

蘇禍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諸星，你是不是有點怕我？”

諸星大的腳步頓住了。

“怕我發(fā)現(xiàn)你們在背后做的事？”蘇禍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淺灰藍眼眸里帶著點玩味，“怕我知道你們寧愿自己背黑鍋，也要護著我？”

諸星大猛地轉身，帽檐下的眼睛亮得驚人，像藏著未熄的火：“我們只是不想任務出紕漏?！?/p>

“是嗎？”蘇禍湊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的硝煙味，“那你剛才去見FBI，也是為了任務？”

蘇禍忽然傾身，指尖輕輕搭上諸星大壓得極低的帽檐，指腹摩挲著布料上的褶皺：“你說，我要是喊出你的真名，琴酒會不會當場把你打成篩子？”

諸星大的身體瞬間繃緊，握著槍套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蘇禍的指尖順著帽檐滑到他的耳后，那里有顆極淡的痣，是某次任務中被流彈擦傷后留下的。

“FBI的王牌狙擊手……”淺灰藍眼眸里漾開笑意，聲音壓得像嘆息，“赤井秀一，這個名字，是不是比諸星大好聽？”

諸星大猛地抬手拍開他的手腕，后退半步拉開距離，帽檐下的眼神銳利如刀：“君度，你在玩火。”

“火？”蘇禍直起身，舔了舔唇角的糖漬，“我早就泡在火里了，多你這根柴，正好燒得旺點?！?/p>

諸星大的瞳孔縮了縮，沒說話。

蘇禍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我沒告訴琴酒。”他轉身走回書桌，拿起那份資料，“不過下次想替我做事，至少把袖口的血跡擦干凈?！?/p>

諸星大低頭看向自己的袖口，才發(fā)現(xiàn)那點暗紅色的痕跡格外顯眼。他看著蘇禍低頭翻資料的側臉，忽然覺得這人就像團霧，你以為抓住了他的尾巴，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就陷在霧里，連方向都辨不清了。

“對了，”蘇禍頭也沒抬，“替我?guī)Ь湓捊o安室，讓他別在大阪的工廠里藏公安的人，清道夫最恨警察的氣味，只會適得其反。”

諸星大愣了愣，隨即應了聲“好”。原來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安室透的安排，知道綠川光在槍里裝了追蹤器，知道他們所有想藏起來的小動作。

門再次關上時，蘇禍放下資料，看向窗外。月光正濃，像極了13年前那個夜晚，宮野厚司在玻璃艙外對他說“別怕”時，窗外的月色。他拿起手機，給綠川光發(fā)了條消息：“把安室安排的人撤回來，我自有辦法?！?/p>

發(fā)送完畢，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轉著那把琴酒送他的銀色手槍，淺灰藍眼眸在夜色里閃著光。波爾多的死只是開始，大阪的清道夫，Boss的試探，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這場游戲才剛剛進入佳境。

而他身邊的這三只小貓咪，明明該是最鋒利的刀，卻偏偏要為他披上刀鞘。也好，既然他們愿意留在黑暗里，那他不介意，讓這黑暗變得更熱鬧些。

畢竟，燎原的火，從來都需要足夠多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