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練的劍風剛歇,凱正用圣光擦拭劍身,就聽身側(cè)傳來一句清冽的話:“你昨天給祭司的防務(wù)圖,第三頁西北崗哨標反了?!?/p>
凱擦劍的手一頓,抬眸看向雪奈。她正彎腰系劍穗,銀發(fā)垂落肩頭,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可這話里的內(nèi)容卻讓他愣了愣——那份防務(wù)圖是他深夜改的,只在書房攤開片刻,她竟看一眼就記準了錯處?
“哦?” 凱挑眉,故意逗她,“西北崗哨的地形特殊,反著標是為了迷惑探子,你懂什么?!?/p>
雪奈直起身,冰藍色的眼眸掃過他,尾尖輕輕一翹,帶著毫不掩飾的促狹:“迷惑探子?還是忘了改回來?你案頭那杯沒喝完的安神茶,渣子都沉底了——熬夜改圖手滑了吧,勇者大人?”
凱的耳尖悄悄泛紅。他確實是熬夜改圖時打了個盹,醒后匆忙收起來,沒想到被她看得一清二楚。這頭雪龍的觀察力,竟比神殿的鷹眼侍衛(wèi)還敏銳,偏生說話又直得像冰棱,一點情面都不留。
“咳,” 他輕咳一聲,轉(zhuǎn)移話題,“早飯想吃什么?”
“冰酪。” 雪奈答得干脆,走到桌邊拿起他昨夜沒看完的《邊境魔獸志》,指尖點在某一頁,“還有,這頁說‘冰原雪狼怕火’是錯的,它們怕的是混合了圣光的火——去年冬天你在北境燒的那堆篝火,其實是圣光壓過了火焰本身?!?/p>
凱湊過去看,那頁確實是他標注的筆記。他當時只當雪狼怕火,經(jīng)她一說才恍然——雪狼是冰原魔獸,普通火焰只能逼退,唯有圣光的凈化力才能真正震懾。她竟連他去年的戰(zhàn)斗細節(jié)都記得這般清楚。
“看來,以后寫報告得躲著你了。” 凱失笑,語氣里帶著縱容。
雪奈合上書,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躲也沒用。你的圣光波動騙不了人——心虛時會比平時亮三成,就像現(xiàn)在?!?/p>
凱低頭看了看自己指尖跳動的圣光,果然比平日亮了些。他無奈地搖搖頭,轉(zhuǎn)身去廚房吩咐冰酪,心里卻像被溫水泡過——她的話雖直接得驚人,卻句句都落在他的細節(jié)上,藏著旁人看不出的在意。
午后處理王室貢品時,這種“語出驚人”更顯淋漓。
庫房里堆著各國送來的珍品,其中一箱極北冰晶雕成的擺件格外惹眼,雕的是雪姬當年冰封王國的場景,猙獰又華麗。老管家正小心翼翼地介紹:“這是北境新王送來的賠罪禮,說要……”
“賠罪?” 雪奈忽然開口,聲音清冽如冰,“他是想提醒王城,我曾是‘惡龍’吧?!?她走到冰晶前,指尖輕輕一點,冰藍色的龍氣拂過,猙獰的冰雕瞬間化作漫天碎冰,在她掌心重凝成一朵雪絨花,“這種心思齷齪的東西,不配進王城?!?/p>
老管家嚇得臉色發(fā)白,凱卻看著她掌心的雪絨花,眼底閃過一絲贊許。他知道她不是惱羞成怒,而是坦然承認過往,卻不容許旁人用“惡龍”的標簽?zāi)媚笏@份直白的驕傲,比任何辯解都有力。
“按雪奈說的做。” 凱對老管家吩咐道,轉(zhuǎn)頭看向雪奈,“北境新王的使者還在殿外等著,要不要去見見?”
雪奈將雪絨花別在衣襟上,語氣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見他干嘛?聽他說‘雪姬大人如今真是溫柔’?還是看他偷偷用暗影石記錄我的龍氣波動?” 她抬眸,冰藍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銳利,“他袖口第三顆紐扣是暗影石做的,剛才在庫房外晃了三次?!?/p>
凱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竟沒注意到這點——看來,以后還真得靠這頭“語出驚人”的雪龍幫他盯梢。
晚膳時,凱看著雪奈小口吃著冰酪,忽然想起一事:“祭司說,下個月的星象適合締結(jié)‘共生契’,能讓你的龍氣和我的圣光更契合,要不要……”
“不要?!?雪奈直接打斷,語氣干脆得讓凱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她抬眸,見凱愣住,又補充道,“共生契要共享一半生命力,你圣光太強,我龍氣稍遜,到時候我得天天被你‘喂’圣光,太麻煩?!?她頓了頓,尾尖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背,聲音軟了半分,“現(xiàn)在這樣就好,我不想欠你太多?!?/p>
凱的心像被羽毛拂過。他原以為她會拒絕是怕受束縛,沒想到是擔心“欠他”——這頭驕傲的雪龍,連拒絕都直白得可愛,偏又在尾尖的觸碰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隨你。” 他拿起一塊冰漿果遞給她,語氣帶著笑意,“那下次切磋,我讓你三招。”
“誰要你讓?” 雪奈挑眉,咬了口漿果,酸得瞇起眼,話卻更直了,“你讓我三招,我贏了也沒意思。倒是你,昨天被冰棱劃到的肩甲還沒補,再讓招,小心圣光護不住你?!?/p>
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甲,果然有一道極淡的劃痕——是前天切磋時她故意留手的痕跡,他自己都忘了。他看著雪奈故作嫌棄、眼底卻藏著關(guān)切的模樣,忽然覺得,她這些語出驚人的話,比任何甜言蜜語都動聽。
夜深時,雪奈坐在窗邊練控力術(shù),指尖的冰氣在月光下凝成細碎的星子。凱靠在門邊看她,忽然說:“其實,共生契還有個好處——能讓你在我受傷時,第一時間感知到?!?/p>
雪奈的動作頓了頓,沒回頭,聲音卻輕了些:“不用契也能感知。你昨天處理公文時,圣光弱了一瞬,我在塔樓都感覺到了?!?/p>
凱的心猛地一跳。他昨天確實因為舊傷復發(fā),圣光不穩(wěn)了片刻,前后不過彈指間,她竟在數(shù)里外察覺到了。
他走上前,從身后輕輕握住她凝聚冰氣的手。她的手微涼,龍氣在他掌心輕輕跳動,像在回應(yīng)他的圣光。
“雪奈,” 他低聲說,“你說話越來越……直接了?!?/p>
雪奈轉(zhuǎn)過身,冰藍色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得驚人,語氣卻帶著點坦然:“以前總想著‘贖罪’,說話得小心?,F(xiàn)在覺得,想什么就說什么,挺好?!?她抬眸看他,尾尖輕輕勾住他的手腕,“比如,我覺得……你現(xiàn)在的圣光,比早上暖。”
凱看著她直白的眼神,忽然笑了。是啊,挺好的。
她的話像冰棱,猝不及防就戳破偽裝;又像雪絨花,冷冽里藏著旁人不懂的暖。他不必猜她的心思,不必擔心她的隱瞞,因為她總會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他——你的錯處我看見了,你的心思我懂了,你的傷我記著了。
月光漫過窗臺,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雪奈的龍氣與凱的圣光輕輕纏繞,像她的話一樣,直白又熱烈,卻在最深處,藏著只有彼此能懂的溫柔。
往后的日子,大概就是這樣了。她會繼續(xù)語出驚人,戳破他的小疏漏,點破旁人的小心思;他會繼續(xù)笑著縱容,聽著她的直來直去,藏好眼底的暖意。
畢竟,對他們這樣的存在而言,最舒服的相處,從來不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而是冰言刺破隔閡后,那份坦坦蕩蕩的、藏不住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