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朱墻如凝固的血痂,北風(fēng)裹著血撲打窗欞。賀峻霖蜷縮在冷宮的角落,枯瘦的指尖顫抖著撫過那支裂玉簪。簪身沁涼如冰,尾端裂開的縫隙里凝著嚴(yán)浩翔最后一滴淚,早已干枯成暗紅斑痕。
他想起三年前元宵夜,嚴(yán)浩翔在鈴蘭花前為他簪上玉飾時(shí),指尖染著花香,眉眼如畫:“賀兒,待山河定,我便帶你出宮看煙火?!?/p>
少年的誓言如春風(fēng)佛雪,而今鈴蘭花枯死,玉簪裂如殘?jiān)?,正如他們被?quán)謀碾碎時(shí)的誓言。
冷宮墻角前有一株鈴蘭,原是嚴(yán)浩翔為他移栽而來。鈴蘭枯裂如刀痕,花瓣卻是詭異地泛著紅,如浸血般妖異。
賀峻霖常將裂簪插入鈴蘭,恍惚間覺得玉簪裂痕與鈴蘭裂口相連,仿佛兩人的魂魄也在此糾纏。
某夜,賀峻霖夢見嚴(yán)浩翔披著血染的龍袍立于鈴蘭花前,指尖撫過裂簪,卻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喉間底吟:“賀兒,是我負(fù)你……”
夢醒時(shí),鈴蘭滲出黑液,滴落成“悔”字,次日便徹底枯死。他怔怔望著枯花,指尖撫過裂簪上的血痕,忽覺那紋路競與鈴蘭裂口完全吻合,仿佛這是宿命早刻下的傷痕。
冷宮檐角結(jié)著冰棱,賀峻霖的錦袍早已褪成灰白,衣襟上斑駁的血漬是嚴(yán)浩翔最后一次來看他時(shí),被他攥住袖口留下的。
那日,嚴(yán)浩翔跪在冷宮門前,將半枚同心玉佩塞進(jìn)他掌心,玉佩上被血漬浸透,裂成兩半。賀峻霖死死咬住唇,不肯讓嗚咽聲泄露——他知嚴(yán)浩翔的指甲陷入掌心,血滴在誣告信上綻開。
信上“賀峻霖私通敵國”的字跡,是丞相已全家性命要挾他親筆寫的。錦袍之下,他偷偷藏起嚴(yán)浩翔贈(zèng)他的半枚玉佩,玉佩背面刻著“生死同”,如今字跡已被淚水磨得模糊。
“陛下,貴妃已飲鴆酒。”太監(jiān)尖細(xì)的嗓音穿透宮門時(shí),嚴(yán)浩翔正攥著那封染血的誣告信發(fā)抖。他知道這是丞相的局,如不順著這局走下去,賀峻霖必死無疑。
龍椅上,他指甲陷入掌心,血滴在奏折上,綻開。夜半,他捧著“鴆酒”踏入冷宮,袖中藏著解藥,卻因暗衛(wèi)環(huán)伺,連最后的生機(jī)也被碾碎。
賀峻霖仰頭飲盡,喉間灼痛如刀割,卻笑的凄然:“哥哥,你終究選擇了龍椅,棄了鈴蘭花前的承諾?!?/p>
七日后,賀峻霖的棺木停留在冷宮,嚴(yán)浩翔披著血染龍袍跪在棺前,將裂簪尾端刺入自己的心口處。血滴時(shí),鈴蘭殘花忽燃起火苗,如魂泣,如怨咒。
火光中,賀峻霖的殘魂凝成一縷青煙,縈繞在裂簪旁,卻無法觸及嚴(yán)浩翔的血染龍袍。
那夜,冷宮鈴蘭殘花燃盡,唯余裂簪與半枚同心玉佩,在灰燼中泛著冷光。
自此,宮中夜巡者常聞鈴蘭處有低語:“賀兒……嚴(yán)浩翔……”如泣如咒,似兩人魂魄被困與此,永不得解脫。
此年夏,冷宮廢墟處忽生一株血鈴蘭,花瓣如凝固的血痂,頂端纏繞著青煙。有宮人夜起如廁,見鈴蘭花前立著兩道虛影:一者白衣如雪,指尖撫裂簪;一者龍袍染血,掌心攥著半玉。
虛影交錯(cuò)時(shí),鈴蘭便燃起火花,火光中傳來嗚咽:“霖霖……為何不肯怨我?”“嚴(yán)浩翔……若怨你,我便無生無死……”
宮人嚇癱在地,此后鈴蘭夜夜燃火,直至某日暴雨傾盆,鈴蘭連根拔起,裂簪與玉佩被雷火焚為灰燼,低語聲方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