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聲是從吏部尚書府的方向飄來的。

周柯宇撿起地上的鐵尺時(shí)，指節(jié)泛白。

虞意歡注意到他左手腕內(nèi)側(cè)有塊青斑，形狀像片柳葉——昨夜在亂葬崗，她似乎在那穿紅衣女人的袖口見過同樣的印記。

周柯宇“去尚書府。”

周柯宇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動什么。

夏小冉還在哭，吳是溫把她護(hù)在懷里，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縮成一團(tuán)。

夏小冉“我不去，”

夏小冉搖頭，淚水打濕了吳是溫的衣襟。

夏小冉“葉尚書說我是災(zāi)星，上次繡壞了他女兒的帕子，差點(diǎn)被他打死?！?/p>

虞意歡想起陳喃鄞懷里的盒子，那些刻著“菁”字的指骨。

她摸出那截帶戒指痕的指骨，遞到夏小冉面前。

虞意歡“認(rèn)得這個(gè)嗎？”

指骨上的凹痕清晰可見，夏小冉的哭聲突然停了，眼睛瞪得溜圓。

夏小冉“這是……這是李記老板的指骨！他左手無名指上總戴著玉扳指，上次來繡坊取貨，我還不小心撞掉過一次?！?/p>

她頓了頓，聲音發(fā)顫。

夏小冉“那天他來取的，是葉三小姐定做的‘骨瓷燈套’，說是要繡滿纏枝蓮，把燈裹起來?！?/p>

郭文韜“裹燈？”

郭文韜推了推眼鏡，羅盤的指針突然指向虞意歡手里的指骨。

郭文韜“難道那些骨瓷燈里的拓片，不是人臉，是……”

于云熙“是皮?！?/p>

于云熙接話時(shí)，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

于云熙“我在軍械司見過刑具圖譜，有種法子能把人臉皮完整剝下來，拓在瓷面上，再涂層尸油，能保存半年不腐。”

琵琶聲突然變調(diào)，像是琴弦斷了根，尖銳得刺耳。

周柯宇突然往尚書府的方向跑，鐵尺在手里劃出冷光。

虞意歡跟上去時(shí)，聽見身后傳來夏小冉的尖叫——回頭看，吳是溫正抱著她往醫(yī)館里躲，而藥缸里的黑汁已經(jīng)漫了出來，順著地面的裂縫蔓延，所過之處，野草全變成了黑色。

尚書府的大門虛掩著，門環(huán)上纏著半縷紅線，和繡樓繡娘心口那根一模一樣。

周柯宇推開門時(shí)，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著“醉春煙”的甜香涌出來，嗆得人睜不開眼。

正廳里亮著燈，葉尚書趴在桌上，后心插著根銀針，針尾同樣纏著紅線。

他手邊的茶杯倒了，茶水在地上暈開，映出個(gè)扭曲的影子——陳喃鄞坐在廳中央的椅子上，懷里抱著琵琶，琴弦上沾著血。

陳喃鄞“周捕頭來得正好，”

陳喃鄞撥了下弦，血珠滴落在地。

陳喃鄞“葉尚書不喜歡我的曲子，說吵到他女兒睡覺了?！?/p>

她腳邊放著那個(gè)描金盒子，盒子開著，里面的指骨不見了。

虞意歡的目光掃過四周，看見墻角的博古架上擺著十幾盞骨瓷燈，每盞燈里都嵌著拓片，有男有女，其中一盞的拓片眉眼像極了溫宿。

虞意歡“你的指骨呢？”

虞意歡突然問。

陳喃鄞笑了，她抬起右手，無名指上有圈淺淺的疤痕，像是剛?cè)∠率裁礀|西。

陳喃鄞“方才送給葉三小姐了。她說湊齊五十根，就能把‘百鬼夜行圖’繡完，到時(shí)候，她就能永遠(yuǎn)陪著她的心上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