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跟著林墨穿過三條街時，手機上的倒計時跳到了【71:45:12】。猩紅數(shù)字在粉紫色的晨光里泛著詭異的光，照得她手心的冷汗都染上了一層淡紅。街邊的早餐攤已經(jīng)支起了油鍋，油條在熱油里翻滾的滋滋聲，竟和倒計時跳動的電流聲莫名合拍。
“他叫阿哲，住這棟樓的17層。”林墨指著前方一棟老舊的居民樓，樓體墻皮剝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像結痂的傷口?！白詈脛e和他對視超過三秒，他有輕度臉盲，看誰都像馬賽克?！?/p>
蘇晚抬頭看向17樓的窗口，其中一扇掛著褪色的窗簾，窗簾上用馬克筆畫著歪歪扭扭的符號——和她手機倒計時邊緣的熒光紋路一模一樣?！八材芸匆娺@些符號？”
“不止?！绷帜珡倪B帽衫口袋里摸出個折疊的口罩戴上，“他能聽懂電子設備的‘語言’。你手機里的倒計時，在他聽來可能是段摩斯密碼?！?/p>
兩人走進樓道，一股混合著潮濕和電線燒焦的氣味撲面而來。電梯間的電子屏本該顯示“檢修中”，此刻卻被密密麻麻的熒光符號覆蓋，像某種外星文字在蠕動。林墨按下上行鍵時，蘇晚注意到電梯按鈕上，17的數(shù)字鍵凹陷得格外深，邊緣沾著干涸的暗紅顏料，和林墨馬克筆的顏色一致。
“?！彪娞蓍T打開的瞬間，一股強烈的電流感順著蘇晚的指尖竄上來。她猛地縮回手，看見電梯內(nèi)壁的鏡子上，除了她和林墨的倒影，還有無數(shù)個重疊的透明人影，每個人影的額頭都印著倒計時數(shù)字，從【71:59:59】到【00:00:00】不等。
“別看鏡子。”林墨拽了她一把，“這些是‘前序者’，之前沒能找到歸零者的人?！?/p>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縮：“你的意思是……以前也發(fā)生過這種事？”
電梯在17樓停下，門剛打開一條縫，就聽見里面?zhèn)鱽磬枥锱纠驳逆I盤敲擊聲，密集得像暴雨砸在鐵皮上。林墨率先走進去，喊道：“阿哲，帶了個‘活體接收器’?！?/p>
房間里的景象讓蘇晚倒吸一口涼氣。整個客廳被改裝成了簡易工作站，墻上貼滿了電路板，天花板上懸掛著數(shù)十個屏幕，每個屏幕都在播放不同的畫面——有的是雪花點，有的是不斷滾動的代碼，還有的，赫然是城市各個角落的實時監(jiān)控，監(jiān)控畫面的角落都嵌著那個猩紅的倒計時。
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背對著他們坐在電腦前，頭發(fā)亂得像鳥窩，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的速度快得幾乎出現(xiàn)殘影。他的后頸貼滿了黃色的便利貼，每張上面都寫著一串二進制代碼。
“新的變量？”男生轉(zhuǎn)過身，鏡片后的眼睛瞇成一條縫，視線在蘇晚臉上掃了三秒，突然皺起眉，“你的‘熒光編碼’和我們不一樣。”
蘇晚一愣：“熒光編碼？”
“就是倒計時邊緣的紋路?！卑⒄芡屏送蒲坨R，指向其中一個屏幕，上面放大了倒計時的邊緣，那些看似雜亂的熒光紋路，其實是由無數(shù)個微小的符號組成的，“普通人的編碼是無序的，林墨的有規(guī)律，但你的……”他調(diào)出另一張截圖，“是可解析的指令集?！?/p>
屏幕上出現(xiàn)了蘇晚手機倒計時的特寫，熒光紋路被拆解成一串字母和數(shù)字：【SW-0717-RECEIVER】。
“SW是你的縮寫？”林墨看向她。
蘇晚點頭：“我叫蘇晚?！?/p>
“0717可能是日期，也可能是坐標?！卑⒄艿氖种冈阪I盤上敲了幾下，調(diào)出城市地圖，“江城有三個地方符合0717的坐標特征——7號倉庫，17中學，還有城南區(qū)的舊信號塔?！彼D了頓，指了指最后那個單詞，“RECEIVER，接收者。這說明你能接收某種信息，而不只是看到倒計時?！?/p>
蘇晚突然想起剛才在燈桿旁，林墨說數(shù)字在她靠近時閃爍了一下。難道那時就有信息傳過來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觸到手機殼內(nèi)側(cè)的凸起——是她昨天剛貼的卡通貼紙，邊緣似乎比早上更翹了些。
“那個陌生號碼的來源查到了嗎？”林墨問。
阿哲調(diào)出一個追蹤界面，屏幕上跳動著無數(shù)個綠色的光點，最終匯聚在城市中心的位置?！靶盘栐丛谝苿?，但始終圍繞著一個點——江城電視臺的發(fā)射塔?！彼糯蟮貓D，“而且這個號碼的底層代碼里，藏著一段音頻，我試著解析了一下……”
他按下播放鍵，揚聲器里傳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中間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人聲，像是被掐住喉嚨的低語：“……在信號塔的第17層……只有接收者能打開……歸零者的容器……”
聲音戛然而止，屏幕上的追蹤光點突然全部熄滅，只剩下一片漆黑。阿哲猛地敲了幾下鍵盤，臉色變得難看：“被反追蹤了。對方知道我們在查他。”
蘇晚的手機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屏幕上的倒計時開始瘋狂閃爍，數(shù)字以每秒十位數(shù)的速度遞減——【71:30:00】、【71:20:00】、【71:10:00】……
“怎么回事？”蘇晚的聲音發(fā)顫。
“有人在強制加速你的倒計時！”阿哲的眼睛瞪得很大，“這說明他們把你當成了關鍵目標！”
林墨突然指向窗外，臉色凝重：“看那邊?！?/p>
蘇晚沖到窗邊，看見城市中心的方向，電視臺的發(fā)射塔頂端正在發(fā)光，不是正常的紅光，而是和倒計時一樣的猩紅，光芒中隱約有什么東西在盤旋，像是無數(shù)只飛鳥，又像是被風吹動的熒光編碼。
“發(fā)射塔在釋放‘重啟信號’。”阿哲調(diào)出實時監(jiān)控，畫面里，越來越多的市民走出家門，眼神呆滯地朝著發(fā)射塔的方向走去，他們的手腕上，都浮現(xiàn)出淡淡的熒光紋路，“再這樣下去，不用等倒計時結束，所有人都會變成‘前序者’的影子?！?/p>
蘇晚的手機震動得更厲害了，屏幕突然彈出一張圖片——是她剛才摸到的卡通貼紙，貼紙的背面，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行用熒光筆寫的小字：【小心戴黑框眼鏡的人】。
她猛地回頭看向阿哲，對方正舉著一把拆信刀，刀尖閃著寒光，鏡片后的眼睛里，沒有絲毫驚訝，只有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
“你不是在幫我們。”蘇晚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接收者?！?/p>
阿哲笑了笑，拆信刀在指尖轉(zhuǎn)了個圈：“因為我的編碼是【W(wǎng)ATCHER-03】，觀察者?！彼噶酥笁ι系碾娐钒?，“這些不是普通的電路，是‘前序者’的遺骸。每一次世界重啟，沒能找到歸零者的人，都會變成信息碎片，嵌在城市的電子設備里?！?/p>
林墨突然將蘇晚拽到身后，從口袋里掏出那支馬克筆，筆尖對著阿哲：“你到底是誰？”
“和你們一樣，想活下去的人?！卑⒄艿牟鹦诺吨赶蛱K晚，“但她的‘接收者’身份，是唯一能打開容器的鑰匙。與其浪費時間查坐標，不如直接用她來試試?！?/p>
他突然按下鍵盤上的一個鍵，房間里所有的屏幕同時亮起，上面出現(xiàn)了同一個畫面——7號倉庫的內(nèi)部，堆滿了廢棄的電子元件，正中央放著個半米高的金屬盒，盒子表面刻著的符號，和蘇晚手機上的【SW-0717-RECEIVER】完全吻合。
“這才是真正的坐標?！卑⒄艿穆曇魩еM惑，“17中學和信號塔都是誘餌，7號倉庫才是歸零者的藏身地。林墨，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么只有你能看見‘前序者’嗎？”
林墨的動作頓住了，握筆的手微微顫抖。
蘇晚趁機看向自己的手機，倒計時已經(jīng)穩(wěn)定在【71:05:33】，但屏幕下方多了一行小字，像是用她自己的筆跡寫的：【他在說謊，17中學的檔案室有第一份重啟記錄】。
這行字很快消失，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蘇晚的心跳開始加速——阿哲在撒謊，但他提到的“林墨能看見前序者”，似乎觸到了某個關鍵。
“71小時，我們可以查兩個地方?！碧K晚突然開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林墨去7號倉庫，我去17中學，阿哲留在這里繼續(xù)追蹤信號?！?/p>
阿哲的臉色變了變：“不行，接收者必須……”
“要么分頭行動，要么一起等死?！碧K晚打斷他，舉起手機，“我的倒計時我做主?！?/p>
林墨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保持聯(lián)系。用加密頻道?！彼谔K晚的手機上快速輸入一串數(shù)字，“這是我和阿哲的暗語頻道，只有我們?nèi)齻€能收到?！?/p>
蘇晚剛記下數(shù)字，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是林墨發(fā)來的消息，只有兩個字：【小心】。
她沖出房間時，阿哲正對著林墨說著什么，兩人的身影在屏幕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模糊。電梯下降的過程中，蘇晚再次摸了摸手機殼后的貼紙，這次她清楚地感覺到，貼紙下面有個硬物，形狀像是一把小小的鑰匙。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她看見樓道里的感應燈，在她經(jīng)過時全部亮起，燈光中浮動著無數(shù)個微小的熒光符號，像在為她指引方向。
手機上的倒計時跳到了【71:00:00】，猩紅的數(shù)字在陽光下格外刺眼。蘇晚握緊手機，朝著17中學的方向跑去。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知道，阿哲的謊言背后，一定藏著比歸零者更可怕的秘密，而那個秘密，或許就藏在17中學的檔案室里。
街道上的市民越來越多，他們麻木地朝著發(fā)射塔走去，手腕上的熒光紋路在晨光中閃爍，像無數(shù)條被操控的提線木偶。蘇晚逆著人流奔跑，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手機里不斷傳來林墨的消息提示音，每一聲，都像是在為這71小時的倒計時，敲響催命的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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