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熄滅的剎那，屋內(nèi)陷入一片幽暗。百里弘毅仍坐在案前，手中握著那枚銀鶴掛件，指尖摩挲著羽翼的紋路。時影站在他身側(cè)，掌心輕覆在他的手背上，溫?zé)岬臍庀⒎鬟^耳畔。
“我想學(xué)會‘食魄煉仙’?！卑倮锏吐暤溃Z氣如山泉清冽，卻帶著不可動搖的堅定。
時影沒有立即回應(yīng)，只靜靜望著他。窗外夜風(fēng)穿林，竹葉簌簌作響，仿佛在替沉默的人開口。良久，他才收回手，轉(zhuǎn)身走到窗邊，望向遠(yuǎn)處沉寂的九嶷山巒。
“你可知，這不僅是一門術(shù)法，更是一場賭注?！彼穆曇魳O輕，像是自語，“若失敗……魂魄俱散，再無歸期?！?/p>
百里緩緩起身，走到他身后，目光落在那道挺拔的背影上。
“我知道?！彼f，“但比起讓你獨自面對虛遙，我寧愿與你同行，哪怕只有一線生機?！?/p>
時影微微一震，肩頭似有千鈞之重。他曾以為自己已能斬斷所有牽絆，可此刻，那道身影立于身后，言語如刀，將他強行從孤絕中拉回人間。
“你總是這樣。”他低笑一聲，卻未回頭，“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偏要一頭撞進(jìn)這泥潭。”
“因為我不信命?！卑倮镒呓徊?，聲音清晰而堅定，“也不信什么天譴。我只知道，若不試一試，就永遠(yuǎn)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贏。”
時影終于轉(zhuǎn)過身來，凝視著他。那雙眸子映著窗外微弱的星光，像是深不見底的海，藏著翻涌的情緒。他忽然伸出手，輕輕撫上百里的臉頰，指尖冰涼，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總說不怕死?！彼吐暤?，“可我怕。”
百里怔住。
“我怕你死了。”時影繼續(xù)道，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淡，卻又藏著撕裂般的痛楚，“也怕你活著，卻不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百里弘毅?！?/p>
百里看著他，眼底泛起笑意：“那你現(xiàn)在認(rèn)識的我，是什么樣的？”
時影沉默片刻，終是嘆了口氣：“是個固執(zhí)、莽撞、又不肯聽勸的傻子?！?/p>
“那正好。”百里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因為你也是個冷漠、別扭、藏不住真心的笨蛋?！?/p>
兩人對視片刻，竟同時笑了。那一瞬，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柔軟，壓在心頭的沉重悄然卸去。
“你想去哪里修煉？”時影問。
“洛水之畔?！卑倮锎鸬酶纱?，“那里靈氣充沛，適合此術(shù)入門?！?/p>
時影點頭，眼中多了一分清明：“好。那就去洛水?！?/p>
——
翌日清晨，二人便啟程離開神都。
為避人耳目，他們選擇夜間出發(fā)，沿著城郊小徑繞行。一路上，時影施展仙法感知妖氣，百里則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尋找最隱秘的路徑。
途中雖偶有小股妖物出沒，但在二人聯(lián)手之下皆被迅速制服。百里手中的廚刀雖非兵刃，卻因多年練就的手法精準(zhǔn)無比，一刀揮出，竟能斬斷妖魔筋脈；而時影的劍意更是凌厲非常，劍光所至之處，妖物盡數(shù)灰飛煙滅。
這一路，并非坦途，但他們彼此配合默契，未曾有一絲遲疑。
數(shù)日后，他們抵達(dá)洛水之畔。
此處水霧繚繞，靈氣氤氳，岸邊古木參天，藤蘿垂落，仿佛一處遺世獨立之地。百里站在河邊，深吸一口濕潤的空氣，嘴角浮現(xiàn)笑意。
“果然，這里的氣息比神都還要純凈幾分?！?/p>
時影負(fù)手而立，目光掃過四周：“你確定要在此閉關(guān)？”
“當(dāng)然?！卑倮镛D(zhuǎn)身看他，“你不是答應(yīng)了？”
時影輕哼一聲，邁步走向岸邊一處石臺，那里早有人設(shè)下陣法痕跡，似曾有高人在此修行。他屈指輕彈，一道靈力打入石臺中央，頓時激起一圈淡藍(lán)色的光暈。
“看來這里的確適合修煉?！彼吐曊f道。
百里隨即取出隨身攜帶的筆記與書卷，鋪陳開來，開始整理第一日的修煉計劃。
“根據(jù)《玄冥篇》記載，食魄煉仙需以五味入五行，先調(diào)和自身魂魄之力，才能抵御外邪?！彼贿叿啠贿吔忉?，“第一步，我打算用一味清甜的湯藥，助你穩(wěn)固神識?！?/p>
時影在他身旁坐下，接過他遞來的玉碗，略顯遲疑地嗅了嗅。
“這是什么味道？”
“梨花、甘菊、還有少許雪蓮?！卑倮镄Φ?，“清潤養(yǎng)神，最適合你?！?/p>
時影抬眼看他一眼，終是低頭飲盡。
夜色漸濃，河面泛起粼粼波光，倒映著漫天星斗。兩人并肩坐于石臺之上，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
“你有沒有想過?！睍r影忽然開口，“如果我們失敗了，會怎樣？”
百里放下筆，看向他：“那我們就一起消失，至少不會孤單。”
時影怔了怔，隨即輕笑出聲。
“你啊……”他搖頭，“真是不知死活?！?/p>
百里卻只是笑著，將手中剛切好的果片遞給他：“吃點東西吧，明天就開始正式修煉了?！?/p>
時影接過，咬了一口，清甜爽脆，竟讓他難得地感到一絲安心。
他忽然想起那張殘頁上的八個字：
“雙契共融，方可成法?！?/p>
或許，這便是命運的安排。
——
夜風(fēng)驟起，吹動水面漣漪蕩開。
百里正欲開口，忽見時影神色一凜，猛地站起身來。
“怎么了？”
時影眉頭緊鎖，望向不遠(yuǎn)處的一處蘆葦叢：“那邊……有人。”
百里立刻警覺起來，握緊手中的廚刀。
下一刻，蘆葦叢中傳來一陣窸窣之聲，緊接著，一個身影緩緩走出。
那人披著斗篷，身形瘦削，步伐穩(wěn)健，顯然并非尋常之人。
“你們……真的要嘗試‘食魄煉仙’？”對方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
百里與時影對視一眼，齊齊起身。
“你是誰？”時影沉聲問道。
那人緩緩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布滿歲月痕跡的臉龐，眼角一道舊疤格外醒目。
“我是誰并不重要?！彼従忛_口，“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食魄煉仙’真正的代價，遠(yuǎn)不止你們想象的那樣簡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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