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因為這個你才來給我送水?”
夏芹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喝著給自己買的果汁。
“看來我對夏同學(xué)來說很重要啊?!狈綗钐舳核频淖谒磉吅攘艘豢谒?,慢吞吞地說。
夏芹差點(diǎn)一口把果汁噴出來。
人,這么可以,不要臉成這樣!
“你好討厭啊,能不能快去打你的球?!毕那垡贿呎f著,一邊把方燁往籃球場上推,他臨走時丟給夏芹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
“謝了。”
她攥著糖,棒棒糖上還有方燁手心的余溫。
夏芹掏出自己的棒棒糖,看了看還是選擇吃自己的。
她想,她要把糖留下來。
與此同時,她的向日葵發(fā)卡被方燁裝在同一個位置的口袋里,那個卡子方燁自始至終裝在身上。
少女的心動早已說明一切。
星期天,夏芹和鐘筱筱約好了在外婆家吃飯。
外婆除了夏芹,最喜歡的就是鐘筱筱。
她特地起個大清早,早上菜市場的菜最新鮮,東挑西揀買了兩大袋子菜。
夏芹看著一大桌子菜,紅燒排骨、香煎油麥菜、紅燒肉燉土豆……
口水都快要滴到桌子上了。
她趁外婆不注意準(zhǔn)備伸手去偷偷拿一塊排骨,卻被外婆揉了揉腦袋:“你這個娃娃,怎么這么嘴饞,等筱筱來了才能動筷?!?/p>
“外婆,芹菜我來啦!”鐘筱筱穿著家里的睡衣,倒是一點(diǎn)也不見外。
三個人坐在老楓樹下,比起朋友,她們更像是家人。
微風(fēng)拂過,老楓樹上掛著的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
母親留下的東西很少,風(fēng)鈴就是其中之一,夏芹很珍惜它,不論到哪里都會帶上它。
像是它替母親陪在夏芹身邊,夏芹自始至終把她當(dāng)作好運(yùn)的象征。
風(fēng)鈴的伴奏像是幸福的到臨,夏芹希望時間永遠(yuǎn)暫停在這一刻。
天氣總是善變,晴空萬里使人放下戒備,不一會又狂風(fēng)大起。
天色頓時黑壓壓一片,鐘筱筱沒有留很久便回去了。
夏芹目送她消失在小巷的盡頭,關(guān)門時看到了一個站在不遠(yuǎn)處的男人。他提著一個啤酒瓶,倚靠在墻邊,距離很遠(yuǎn),夏芹看不清楚他的臉。
但她能感受到男人的目光。
夏芹急忙鎖上門,以為是哪個閑逛的醉漢,并沒有放在心上。
男人站在門外對著瓶子喝了一口酒,神智已經(jīng)不清晰,衣服上布滿斑駁,頭發(fā)胡子像是許久沒有搭理,和街邊的流浪漢沒什么兩樣。
他死死盯著大門,好似望眼欲穿。
他沒有靠近,天空逐漸下起小雨,他跪在地下一遍遍地嘟囔著:“悠悠對不起……悠悠對不起……悠悠我終于找到你了……”
如果關(guān)門的人是外婆,她一定會認(rèn)出那個男人,不論他變成什么樣她都認(rèn)得。
是那個害死了自己女兒的人……
他患有嚴(yán)重精神疾病,夏芹的母親夏悠漾和他在一起時并不知曉此事,在兩人徹底墜入愛河時,他才提及這個難以言說的秘密。夏悠漾卻并沒有帶有色眼鏡看他,她接受了這個事實。
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她都相信愛能勝過一切。
直到后來他出現(xiàn)人格分裂,精神狀況越來越差,只得辭職在家休養(yǎng),夏悠漾一個人在外打兩份工掙錢為他治病。
她從小就是外婆捧在手心的公主,長大后甚至有點(diǎn)傲嬌,但為了吳甚懷她放下了一切。
夏芹的誕生為他們的生活雪上加霜,可夏悠漾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她。
夏悠漾拿到工資的那天吳甚懷喝了酒,醫(yī)生堅決杜絕他喝酒的行為,但夏悠漾不敢再管他。
之前有過一次事件的發(fā)生。
夏悠漾辛苦一天回來后發(fā)現(xiàn)家里堆著大大小小的酒瓶子,放錢的抽屜被拉開,家里亂糟糟一片。
她上去搶他手里的酒,混亂中吳甚懷扇了她一巴掌。白皙的臉上留下通紅的掌印,吳甚懷反應(yīng)過來時一遍遍地向她磕頭說對不起。
夏悠漾原諒了他,病人這個詞好像從那天之后成為了他發(fā)瘋的借口。
可他說過他要給夏悠漾一個家,他們本該是幸福的。
善變的人總會用粗拙的借口去搪塞自己許下的諾言。
“你為什么和,和一個男人坐在一輛車上……”吳甚懷坐在地上喝了一口酒,幽怨地看著她。
“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會每天陪那些人喝到爛醉嗎?你看看現(xiàn)在的樣子,你對得起我嗎?”夏悠漾抽泣了起來,吳甚懷卻無動于衷。
“我們離婚吧?!?/p>
“你再給老子說一次?”
吳甚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抓住她的手腕,她本能地反抗,吳甚懷拿著啤酒瓶砸向她的頭。
玻璃渣碎了一地,夏悠漾的頭上冒出鮮血,倒在地上。
吳甚懷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夜深人靜的夜晚拖拽著夏悠漾,橫沖直撞地開車到田野邊,車停下后,把她推下了臺子。
夏悠漾被劇烈的痛感刺激著,醒來后奮力地向前爬去,大聲的喊著救命。
吳甚懷摸到一邊的磚頭,一下,兩下,三下。
夏悠漾的呼吸聲漸漸停止了。
吳甚懷看著手上的鮮血才慢慢反應(yīng)過來,抱著夏悠漾哭得很大聲。
“悠悠對不起……我只是想要你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
可是愛從來不是禁錮一個人的理由。
他抱著尸體去警局自首,因為患有嚴(yán)重精神疾病只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那天夜里外婆哭到沙啞,看到吳甚懷就失去了理智,她想讓那個男人去配葬。
大聲地質(zhì)問著警察為什么只有十年,她帶大自己的孩子用了整整三十年,她又怎么放得下。
人不是冷血動物,人會共情,但在法律面前一切皆是飄渺。
后來外婆日日寡歡,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就只剩夏芹了。
為了夏芹她開始接納夏悠漾過世的事實,開始學(xué)會熱愛生活,她看著夏芹伸手要她抱時心里五味雜陳,夏悠漾也是這樣長大的。
當(dāng)她因為思念而抱著夏悠漾照片流淚的時候,夏芹連路都走不穩(wěn),跌跌撞撞地走向外婆幫她拭干眼淚。
隔日,外婆帶她去改了名。
她原本叫吳芹,但從此以后她叫夏芹,夏天的夏,芹菜的芹。
外婆感謝她帶給了自己一束希望的光,那是她最璀璨的小太陽。
彼時夏芹幫外婆在廚房洗碗,不時地和她撒嬌,窗外的雨逐漸猛烈,吳甚懷一直跪在雨中,頻頻惹來路過人異樣的眼光。
他是否會想到,當(dāng)年所有人這樣看他時夏悠漾義無反顧地站在他身邊。
可他親手摧毀了唯一一個愿意為他撐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