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dān)心?!狈綗畲騺y了她的思緒,似乎聆聽到了夏芹的心聲,沒頭沒尾的一句安慰呼之而出,張鵬輝一臉茫然地左右看著兩人。
“啊?”張鵬輝疑惑地問道。
“沒什么啦,快回去,上課鈴要響了。”夏芹也站起身,往一邊推著張鵬輝走。
她也不想再挑起這件事情,既然一切都在好轉(zhuǎn),那不如往前走不回頭,去迎接更好的明天。
可能是上天聽到了每個人的心聲,給予許些回應(yīng),鐘筱筱的各項指標(biāo)居然真的大幅度下降。外婆愛的投喂,她消瘦的臉頰上有了些肉感,紅潤的臉頰抵過蠟黃的臉色。
周六。
鐘筱筱去復(fù)查各項指標(biāo),病房里柔和的陽光淡淡地撒在夏芹的后背上,她坐在病床邊啃著蘋果,給王爺爺念報紙。
他躺在床上,不時地點點頭,像是對夏芹的回應(yīng)。漸漸的,她的余光中王爺爺一動不動,不再點頭,也不再出口答應(yīng)著。
夏芹輕輕地起身為王爺爺蓋好被子,這時才發(fā)覺不對,王爺爺?shù)暮粑暫苤?,睡覺時習(xí)慣性地打鼾,今日卻格外安靜。
“王爺爺?王爺爺?”夏芹搖了搖他,搭在身子上的胳膊卻無力地下垂,面前的心跳監(jiān)護(hù)儀赫然出現(xiàn)一道平整的線。
“醫(yī)生!醫(yī)生!”夏芹慌亂跑向病房外,醫(yī)生們很快地推著大大小小的機(jī)器進(jìn)去,她被擋在外面。
夏芹有些無神地盯著門上嵌入的玻璃,明明王爺爺剛才還在同她聊天,明明王爺爺?shù)膱蟾娑加泻棉D(zhuǎn)。
她攥緊拳頭站在原處,身體微微顫抖著,一遍遍祈禱。
等來的,卻是不見面容的白布。
夏芹愣在原地,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淚水模糊視線,她只能看到王爺爺身體的輪廓。
夏芹胡亂地抹著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
她想不通為什么。
王爺爺那么堅強,那么熱愛生活。
他直到最后一刻都沒有盼來他的兒女,王爺爺?shù)某閷侠镉性S多存下的點心,對所有人都沒有防備之心,里面用破布包著幾十塊錢。
夏芹記得王爺爺同他們講過,他的囡囡喜歡吃甜食,他要留給他的囡囡。他的兒子公司里缺錢了,他就把生活費和治療費省下來留給兒子。
哪怕點心已經(jīng)變硬,哪怕皺巴巴的錢幣派不上任何用處。
那是王爺爺表達(dá)愛的方式,是他望不到未來生活的盼頭
殘酷的事實卻是他們甚至快要忘記了這個被病痛折磨到死的父親。
夏芹顫抖著雙手握住王爺爺蒼老的手。
她還記得上次來時有些冷,夏芹的手凍得紅通通的,王爺爺用溫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她的心里也暖烘烘的。
可是現(xiàn)在,王爺爺?shù)氖謪s無比冰涼。
他總是在無形的守護(hù)著所有人。
所謂善者善終,他卻沒能落一個好下場。
上天有時很無情,從來不去偏袒哪個可憐人,好似苦命就是天生所注定的。
她無神地站在一旁,抽泣到肩膀有些顫抖,回過神來時面前的床已然變得整潔,也許下一個人很快就會住進(jìn)來,但不再會是王爺爺了。
鐘筱筱慢吞吞地走進(jìn)來,她在外面目睹了一切,她沒有勇氣再去面對。
她知道自己和王爺爺一樣,她無法預(yù)知到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害怕堵塞在心口,只是無用地在心底安慰自己。
她更放不下那個處處對她好的老爺爺。
方燁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夏芹身前,她不再流淚,臉上的淚痕在燈光下格外清晰。
夏芹上前抱住方燁,小小的身體被包裹在方燁的大衣里,他輕輕拍了拍夏芹的腦袋。
生命自始至終都并非永恒,總會有人平淡地謝幕。
就像老宅邊的果樹,摘下一顆果子,也許苦澀也許甜蜜。
那日后,鐘筱筱轉(zhuǎn)去了單人單間,沒有再跨步路過那個病房。
蒼桑臉頰上溫暖的笑容,仍舊映在每個人心中。
三人利用周末排練節(jié)目,夏芹和張鵬輝主唱,方燁吉他伴奏。
起初夏芹有些不好意思大聲唱,張鵬輝的聲音蓋過了她微弱的歌喉,有些拘謹(jǐn)?shù)啬弥P充當(dāng)話筒。
“我說芹菜,你聲音再小點就堪比蚊子了?!睆堸i輝突然停下唱歌,夏芹剛好唱到歌詞末尾的轉(zhuǎn)音,教室里有些回音。
她的嗓音很好聽,像是蜻蜓掠過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
方燁緩慢抬頭,靠在一張落著灰的桌子上,微微勾起嘴角。
夏芹沒有停下歌聲,教室里只有她一人的聲音在回蕩,像是察覺到方燁的目光,她直直地看著黑板。
“厲害??!”張鵬輝連連鼓掌,對比之下他才發(fā)現(xiàn),那個真正跑調(diào)的人好像是他。
“方燁,不來一首?”張鵬輝用肩膀頂了一下方燁。
他雙手環(huán)在身前,眼神寸步不離夏芹微微泛紅的臉頰:“不會。”
方燁的吉他彈得很好,指尖撥動著琴弦,他低下頭時額前碎發(fā)遮住臉,側(cè)邊看五官線條還是那么清晰。
方燁在窗戶邊倚靠著墻,淡淡的陽光將他籠罩在暖潮之下,熾熱跳動的心臟印證著肆意的青春。
短短三天,他們就排練的爛熟于心。
音樂節(jié)拉開帷幕,他們抽到七號,排在前列總歸沒有理虧。
“加油加油!”美倩和陸江銘在臺下喊,何雯拿著“必勝”二字的班牌在隊伍中晃來晃去,夏芹朝他們揮了揮手。
“六號?!?/p>
號碼逐漸逼近,夏芹不斷地深呼吸調(diào)整狀態(tài),方燁湊到她耳邊輕輕說了句加油,退回到后方,還是一副隨意的形象。
夏芹穿著一件白色絨毛連衣裙,毛茸茸的披肩遮住纖細(xì)的脖頸。方燁穿著牛仔外套,戴著深綠色的墨鏡,散漫地吃著棒棒糖。
張鵬輝像是忘記了比賽的事情,仍舊穿著一中的校服,白色沖鋒衣倒不顯得格格不入。
“七號?!?/p>
“那個女生好漂亮啊。
“哎,我還以為燁哥要唱呢?!?/p>
夏芹忐忑地走到中央,臺下頓時安靜一片。
“大家好,今天我們帶來的歌曲是《隱形的翅膀》”她頓了頓,“這首歌,我們想送給一個朋友?!?/p>
與此同時,胡枝亭推著鐘筱筱停在校門口,她四處望了望,校園還真是一點也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