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是被疼醒的。
不是皮肉傷的銳痛,是種綿密的、帶著點酸脹的疼,從手腕蔓延到胳膊,像有藤蔓纏上來,勒得人發(fā)慌。他睜開眼,窗簾沒拉嚴(yán),月光漏進來一道,正好照在床尾——解雨臣正坐在那里,手里捏著條紅繩,繩頭纏著他的手腕。
“醒了?”解雨臣的聲音有點低,帶著點剛睡醒的啞,他抬眼望過來,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淺影,“動了好幾次,怕你滾下去?!?/p>
吳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半邊身子都快探到床外了,手腕被紅繩松松捆著,另一端系在床頭的欄桿上。紅繩磨過皮膚,留下道淺淺的紅痕,像道精致的烙印。他動了動手指,繩結(jié)打得很巧,看著松,實則越掙越緊。
“小花,”吳邪的聲音還帶著困意,有點發(fā)飄,“你這是……情趣?”
解雨臣沒說話,只是俯身靠近。他剛洗過澡,頭發(fā)還帶著潮氣,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著他慣用的雪松古龍水,在這逼仄的空間里釀出點黏膩的氣息。吳邪能看清他領(lǐng)口露出的鎖骨,那里有顆小痣,昨晚被他啃得發(fā)紅,此刻在月光下泛著曖昧的光。
“昨天在斗里,你差點踩進流沙里?!苯庥瓿嫉闹讣鈩澾^他手腕上的紅痕,動作很輕,卻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力道,“我喊你,你沒聽見?!?/p>
吳邪笑了笑,想起昨天的事。那墓里的流沙坑藏得極深,上面鋪著層腐葉,他光顧著看壁畫上的符號,一腳就踩空了,是解雨臣反應(yīng)快,伸手拽住了他的后領(lǐng),硬生生把他拖了回來。當(dāng)時只覺得驚險,現(xiàn)在被這人用紅繩捆著手腕,才后知后覺地品出點別的味道來。
“那不是沒事嗎?”吳邪偏過頭,鼻尖蹭到解雨臣的頸側(cè),“你看,這不好好的。”
解雨臣的呼吸頓了頓,突然低頭吻住他。這吻來得又急又狠,帶著點沒說出口的后怕,還有點獨占欲的偏執(zhí)。吳邪被吻得喘不過氣,手腕下意識地掙了掙,紅繩瞬間勒緊,疼意混著別的什么情緒一起涌上來,讓他喉結(jié)忍不住動了動。
他喜歡解雨臣這樣。平時在人前總是那副八面玲瓏的解當(dāng)家模樣,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露出點骨子里的偏執(zhí)。像只漂亮的蝎子,平時收起毒刺,真動了情,就用尾鉤輕輕蟄你一下,疼,卻又讓人忍不住湊得更近。
“別亂動?!苯庥瓿妓砷_他的唇,額頭抵著他的,氣息交纏,“吳邪,聽話?!?/p>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哄騙的意味,指尖卻滑到吳邪的襯衫紐扣上,一顆一顆解開。月光順著領(lǐng)口鉆進去,照亮他胸前的皮膚,那里有幾道淺疤,是以前下斗時留下的,此刻被解雨臣的指尖一一拂過,像在描摹一幅私人藏品。
吳邪沒再掙扎。紅繩勒著的地方開始發(fā)燙,那點疼意順著血管往上爬,爬到心口,又散開成一片麻癢。他看著解雨臣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眼底翻涌的情緒,突然覺得這紅繩捆得好。捆住他的手,也捆住那些藏在心底的慌,讓他只能乖乖待在這人身邊,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聽著他的心跳。
解雨臣的吻落在他的胸口,順著那些舊疤一路往下。他的動作很慢,帶著點近乎虔誠的專注,又藏著點不容拒絕的侵略性。吳邪忍不住弓起脊背,手腕再次繃緊,紅繩在皮膚上勒出更深的印子。疼,卻又奇異地讓人安心。
“疼嗎?”解雨臣抬頭看他,眼神在月光下顯得格外亮,像淬了火的黑曜石。
吳邪沒回答,只是偏過頭,吻住他的唇角。他能嘗到解雨臣唇上的薄荷味,是剛刷過牙的味道,干凈,卻又帶著點蠱惑。解雨臣低笑一聲,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紅繩還在手腕上勒著,像道無形的界限,圈住了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吳邪能感覺到解雨臣的指尖劃過他腰側(cè)的敏感點,引來一陣戰(zhàn)栗,也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溫度,燙得像要把他燒化。
“小花……”他低低地喊了一聲,聲音有點抖。
“嗯?”解雨臣的吻落在他的耳后,“我在?!?/p>
“別松繩。”吳邪的聲音很輕,像怕被風(fēng)吹走,“就這樣……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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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就瘋吧。吳邪想。在這人面前,瘋一點又何妨。
他抬手,用沒被捆住的另一只手,緊緊抱住了解雨臣的背。指尖陷進對方光滑的皮膚里,像是要抓住點什么,又像是要把自己嵌進對方的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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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們的關(guān)系。纏纏繞繞,帶著點危險,又帶著點分不開的甜。
挺好的。吳邪迷迷糊糊地想。
就這樣,被他捆著,被他愛著,瘋一輩子,也挺好。
??后半夜吳邪又醒了一次,這次不是因為疼,是解雨臣的手指正反復(fù)摩挲他手腕上的紅痕。
那人沒開燈,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盯著那道印子看,眼神專注得近乎詭異。吳邪甚至能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燙得像要把那道紅痕烙進骨頭里。
“還沒看夠?”吳邪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懶洋洋地開口。
解雨臣抬眼看他,眸子里沒什么焦點,倒像是透過他在看別的什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這里的皮膚太薄了,再勒緊點,就能看見血管?!?/p>
吳邪笑了,故意往他那邊湊了湊,手腕幾乎要碰到對方的嘴唇:“怎么,想試試?”
解雨臣沒接話,只是低頭,用嘴唇輕輕碰了碰那道紅痕。不是吻,更像一種確認(rèn),帶著點涼意在皮膚上散開。吳邪的呼吸頓了頓,感覺那處的皮膚瞬間繃緊,連帶著后頸都泛起麻意。
這人總有本事用最輕的動作,撩起最烈的火。
“昨天在墓里,我拽你的時候,這地方也紅了。”解雨臣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比現(xiàn)在深,像滲了血?!?/p>
吳邪這才想起,昨天被拽回來時,后領(lǐng)勒得脖子生疼,大概手腕也被抓出了印子,只是當(dāng)時光顧著后怕,沒在意。他伸手摸了解雨臣的手背,那里有道新的劃痕,是昨天拽他時被石壁蹭的。
“你這不是也有傷?”吳邪用指尖劃了劃那道劃痕,“怎么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自己?”
解雨臣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就是那只被紅繩勒過的手,力道不輕不重,正好讓他沒法掙脫。“我的不一樣?!彼f,“你的疼,我能看見。”
吳邪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悶悶的。他知道解雨臣的意思,那些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的疼,這人或許不在意,但只要是落在明面上的,哪怕只是一道紅痕,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種偏執(zhí)的在意,像毒藥,卻又讓人甘之如飴。
“那你想怎么樣?”吳邪看著他的眼睛,笑得有點痞,“把我鎖起來?”
解雨臣的睫毛顫了顫,沒說話,卻緩緩松開了他的手腕,轉(zhuǎn)而從床頭柜摸出個小東西。借著微光,吳邪看清那是枚銀質(zhì)的小鈴鐺,鈴鐺上纏著細(xì)紅繩,看著像個精致的飾品。
“上次去潘家園淘的?!苯庥瓿及砚忚K系在他沒被捆過的那只手腕上,動作很輕,“試試?!?/p>
鈴鐺很輕,吳邪動了動手指,沒發(fā)出聲音。解雨臣卻像是滿意了,低頭在他手腕內(nèi)側(cè)吻了一下,那里皮膚更薄,能清晰地感覺到血管的跳動。
“這樣,你動的時候,我就能知道了。”他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哪怕在斗里走散了,我也能順著找過來?!?/p>
吳邪突然就說不出話了。他看著手腕上的小鈴鐺,紅繩纏著銀鏈,在月光下泛著細(xì)碎的光,像個漂亮的枷鎖。他知道解雨臣不是在開玩笑,這人說得出就做得到,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他大概真的會把自己拴在身邊,用最溫柔的方式,圈出一個只有他能進的牢籠。
“解雨臣,”吳邪的聲音有點啞,“你是不是有點變態(tài)?”
解雨臣抬眼,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那笑意里卻藏著點認(rèn)真:“大概是吧?!彼┥?,吻住吳邪的嘴唇,“被你逼的?!?/p>
這個吻和之前的都不一樣,帶著點破罐破摔的縱容,還有點“既然你說我變態(tài),那我就變態(tài)到底”的執(zhí)拗。吳邪被吻得渾身發(fā)軟,手腕上的鈴鐺被壓在兩人中間,終于發(fā)出一聲極輕的“?!甭暎窀鹈?,輕輕落在心尖上。
他抬手抱住解雨臣的脖子,任由那枚鈴鐺在兩人之間晃悠,發(fā)出細(xì)碎的輕響。紅痕還在,鈴鐺新系上,疼和癢混在一起,釀出點讓人上癮的滋味。
窗外的天快亮了,微光從窗簾縫里鉆進來,照亮空氣中浮動的塵埃。吳邪看著解雨臣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眼底清晰的自己,突然覺得,被這樣“變態(tài)”地惦記著,好像也沒什么不好。
至少,在這人心里,他是獨一無二的。獨一無二到,值得他露出所有偏執(zhí)和瘋狂。
“鈴鐺挺好聽的?!眳切霸谖堑拈g隙低聲說。
解雨臣笑了,在他唇角咬了一下:“喜歡就好?!?/p>
喜歡。吳邪在心里重復(fù)了一遍。喜歡被你捆著,喜歡被你盯著,喜歡你這點變態(tài)的占有欲。
喜歡到,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到你手里。
鈴鐺又輕輕響了一聲,像是在應(yīng)和他的心思。
??天光透進窗簾時,吳邪發(fā)現(xiàn)手腕上的紅繩被解了。
取而代之的是解雨臣的手指,正一寸寸撫過那道淡下去的紅痕。他的指腹帶著薄繭,蹭過皮膚時有點糙,卻又燙得驚人,像是要把那道印記熨進肌理里。
“醒了?”解雨臣抬眼,眼底還帶著點未散的睡意,卻亮得很,“去給你弄點吃的?”
吳邪沒動,反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拽得低了些。鼻尖幾乎撞上對方的,他能聞到解雨臣發(fā)間的潮氣,混著點若有似無的硝煙味——那是昨晚翻找急救箱時沾到的,他后頸被碎石蹭破了點皮,解雨臣給他涂碘伏時,動作輕得像在擺弄易碎的瓷器。
“不吃。”吳邪的聲音還啞著,帶著點晨起的懶,“再躺會兒?!?/p>
解雨臣低笑一聲,沒掙開,反而順勢壓了下來。溫?zé)岬暮粑鼮⒃趨切邦i窩,引得他一陣戰(zhàn)栗?!皯邢x?!苯庥瓿嫉闹讣饣剿箢i的傷口上,輕輕按了按,“這里還疼嗎?”
“你說呢?”吳邪故意往他懷里縮了縮,傷口蹭過對方的鎖骨,換來一聲低啞的悶哼,“解當(dāng)家下手那么重,想留個紀(jì)念?”
解雨臣的動作頓了頓,突然低頭,用牙齒輕輕啃了啃他的傷口邊緣。不是真咬,只是用犬齒蹭過皮膚,帶著點懲罰似的力道,又混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吳邪的呼吸一下子亂了,后頸的皮膚本就敏感,被這么一弄,癢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渾身的骨頭都像軟了半截。
“是想留個紀(jì)念?!苯庥瓿嫉穆曇袈裨谒i窩,帶著點濕熱的氣,“讓你每次摸到這里,都能想起是誰給你處理的。”
這話說得又霸道又坦誠,像小孩子宣示主權(quán),卻讓吳邪的心猛地一縮。他抬手按住解雨臣的后頸,把人按得更近些,鼻尖抵著對方的發(fā)旋:“那你呢?”他頓了頓,指尖劃過對方手背上那道昨天蹭出的劃痕,“這里留著疤,你會不會想起,是為了拽我才弄的?”
解雨臣沒說話,只是收緊了手臂,幾乎要把他揉進骨血里。吳邪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又快又急,撞在自己胸口,像要和他的心跳重合。
過了好一會兒,解雨臣才低聲說:“我的疤不用記,你的疼,我替你記著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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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的呼吸重了些,指尖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正是那道紅痕還沒褪盡的地方。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欲?!澳蔷桶涯憧淳o點?!彼穆曇魡〉脜柡Γ按绮讲浑x的那種?!?/p>
吳邪看著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面有偏執(zhí),有占有,還有點藏不住的惶恐——怕他再受傷,怕他再消失,怕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重演。這些情緒像藤蔓,悄無聲息地纏上來,把兩人都捆在里面,密不透風(fēng),卻又甘之如飴。
“好啊。”吳邪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篤定,“那你可得看緊了?!?/p>
他主動湊過去,吻住解雨臣的嘴唇。這個吻沒有昨晚的急切,卻纏纏綿綿,帶著點晨光里的溫柔,又藏著點“既然要鎖,那就鎖得再緊些”的縱容。解雨臣的回應(yīng)很熱烈,像是要把所有沒說出口的話都揉進這個吻里。
陽光越爬越高,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兩人交纏的手臂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吳邪能感覺到解雨臣的指尖劃過他腰側(cè)的舊疤,每一道都記得清清楚楚——哪道是在七星魯王宮蹭的,哪道是蛇沼里被樹枝劃的,哪道是在陰山古樓為了護他被石頭砸的。
這些疤像地圖,標(biāo)記著他們一起走過的路,也刻著解雨臣那些未曾言說的在意。
“小花,”吳邪在吻的間隙低低地喊,“繩子呢?”
解雨臣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想要?”
吳邪沒說話,只是用沒被攥住的那只手,輕輕拽了拽對方的襯衫領(lǐng)口,露出更多鎖骨。那里還有他昨晚留下的齒痕,紅得發(fā)亮。
解雨臣低笑出聲,翻身下床,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那根紅繩。晨光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了層金邊,明明是溫潤如玉的模樣,手里捏著紅繩的樣子,卻帶著點危險的誘惑。
“伸手?!彼f。
吳邪乖乖伸出手。紅繩再次纏上來,這次解雨臣打得更松了,只在腕骨處繞了兩圈,末端留了個小小的蝴蝶結(jié)。陽光照在紅繩上,泛著溫暖的光澤,和那道未褪的紅痕交疊在一起,像個漂亮的勛章。
“這樣就好?!苯庥瓿几┥恚谒直成衔橇艘幌?,“不用勒太緊,你知道跑不掉就行?!?/p>
吳邪看著他眼底的笑意,突然覺得,這人哪是有點變態(tài),分明是把所有的瘋狂和溫柔,都刻進了骨子里。而自己,大概早就心甘情愿地,掉進了他織的這張網(wǎng)里。
他反手抓住解雨臣的手腕,把人拉回床上,紅繩在兩人之間晃了晃,像條連接彼此的紐帶。
“跑不掉了?!眳切靶χ?,吻上他的眼睛,“這輩子都跑不掉了。”
窗外的鳥鳴聲漸漸清晰,陽光灑滿房間,把被褥都曬得暖暖的。紅繩還在手腕上纏著,不疼,卻像個溫柔的提醒——提醒著他們有多在意彼此,又有多離不開彼此。
這樣就很好。吳邪想。
被他這樣“惦記”著,纏絆著,哪怕有點變態(tài),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