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這幾日神情恍惚，整個人像是被陰云籠罩。段義快步上前，忍不住問道：“趙哥，這幾天一直消沉，還沒找到他嗎？”趙括眉頭緊鎖，沒應(yīng)聲。忽然，趙括一把抓起身邊的劍，手腕一抖，那劍“嗖”地飛出，精準地扎在院門外的墻上，直沒三寸。趙奢站在一旁，見狀怒喝：“括兒，你一個女子怎能如此，將來還怎么統(tǒng)領(lǐng)軍隊！”話音剛落，他大步走到墻邊，“噌”地拔出劍，胳膊一揮，劍尖朝下狠狠刺入地面，石板瞬間四分五裂。

趙奢穩(wěn)住身形，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過來”趙括聞言一驚，隨后趙奢緊緊抓住趙括額頭。趙括腦袋嗡嗡作響，結(jié)巴道：“父親，你……你將內(nèi)力傳給我，那你……”趙奢打斷了他，眼神中透著無奈與堅決：“我時日不多了。別動，我一功力，一旦放出來就收不回去了?！闭f罷，趙奢一把按住趙括的頭，掌心貼著他的天靈蓋。一股雄渾的真氣如潮水般涌入趙括體內(nèi)，片刻后，趙奢像失去了所有生氣，身子晃了晃，喃喃地說：“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你要找到的人在天山……”隨后，他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轟”地倒在地上。

趙括愣在原地，指尖似乎還能感受到父親掌心殘留的溫度，可那溫度伴隨著“她在天山”幾個字，迅速冷卻。他突然跪下，膝蓋重重砸在碎裂的石板上，發(fā)出“咚”的悶響?！暗边@嘶啞的喊聲像砂紙摩擦過耳膜。段忠和阿月站在廊下，看著趙括背部劇烈起伏，卻都不敢靠近。方才趙奢傳功時，那股磅礴真氣席卷整個庭院，連院角的老槐樹都“簌簌”掉葉，此刻只剩一片死寂，只有趙括壓抑的嗚咽聲，混合著風(fēng)掠過檐角發(fā)出的嗚咽。段情在院外，聽到真氣流動的聲音，也少見的留下了一滴淚水。

“趙哥……”段義攥著缺了口的酒壺，壺身冰涼硌手，“先……先讓伯父入土為安吧?！?/p>

趙括猛然抬頭，眼眶紅得似要滴血。他沖到剛才插劍的地方，一把將劍拔起，劍刃劃過石板濺起火星。“入土為安？”趙括聲音顫抖，卻透著狠勁，“我爹死在我面前，連句完整的話都沒留下，怎么安？”轉(zhuǎn)身大步往外走，披風(fēng)掃過門檻帶起一陣風(fēng)。“備馬！”

“趙哥你去哪兒？”阿月忍不住追問道。

“天山”趙括的聲音從廊外傳來，硬邦邦的，“我爹說:“她在天山，我要問個清楚。我父的身后事，就拜托伯父了?！?/p>

段忠趕忙上前，按住他正要翻身上馬的手：“你瘋了？長平戰(zhàn)事在即，這時候離開邯鄲，朝堂上的那些人非生吞了你不可！”

“生吞？”趙括冷笑一聲，翻身上馬的動作稍稍一頓，低頭看著掌心，那里似乎還留有父親傳功時灼熱的感覺?！拔业岩簧韮?nèi)力給了我，不是讓我守著這空院子哭泣的。他要我找到宣儀，更要替我爹守著趙國。”他勒轉(zhuǎn)馬頭，看向段忠：“幫我個忙。”

“你說?！?/p>

“這幾月，你就是趙括。我去天山，最多幾月就回。”趙括從懷中掏出一塊虎符遞給段忠，“拿著這個，馬服君府的人聽你調(diào)遣?！?/p>

段忠握緊那沉甸甸的虎符，又看看趙括眼中布滿的血絲，里面藏著失去父親的痛苦、尋找之人的焦急，還有一股被逼到絕境的韌勁?！伴L平那邊有廉頗將軍守著，以趙國國力勉強守兩三年不成問題。我去天山把她綁回來?！?/p>

趙括，見馬被牽來了。雙腿一夾馬腹，黑馬長嘶一聲，沖出院門，蹄聲很快消失在巷尾。

阿月走到段忠身旁，望著空蕩蕩的大門：“他真能幾月就回？天山那么遠……”

段忠凝視著天邊漸沉的暮色，長平方向隱約有狼煙似的云氣。“他必須回來。”他頓了頓，把虎符揣進懷里。段情，打開了他妻子遞過來的信，你哥叫我給你的。段情打開竹簡，臉色大變，哎！

廊下的風(fēng)裹挾落葉滾過，趙奢倒下的地方，石板縫隙里的血珠漸漸凝固。而千里之外的天山雪嶺中，一座被云霧繚繞的峰巒間，一道纖瘦的身影扶著崖壁咳嗽，發(fā)間還黏著未化的雪粒。她緊緊抱著一塊玉佩，玉佩上刻著“括”字，被體溫焐得溫熱。

段忠對段義說道：“你趙哥這次遠行多有麻煩，你也跟上去吧，互相有個照應(yīng)，正好歷練一下你。要是你阿姐沒懷孕，我也得陪他在這江湖闖蕩一番呀?！?/p>

段義捏著酒壺的手緊了緊，壺口的缺口硌得。他抬頭看了看趙括離去的方向，又瞥了眼阿月微微隆起的小腹，猛地把壺往腰間一塞：“好，我去！”

“你小子別添亂?！卑⒃律焓峙牧讼滤暮竽X勺，眼中帶著擔憂，“在外面少喝酒，更別再惹事，你趙哥心里正煩著呢，別讓他分神照顧你。”

段義撓撓頭，咧嘴一笑：“知道啦，阿姐，我都多大了。再說有我在，還能讓趙哥受欺負不成？”說完便往馬廄跑，腳步輕快得像陣風(fēng)，“我這就去追他，保證幾月內(nèi)跟他一起回來！”

段忠看著他翻身上馬的背影，大聲喊道：“路上機靈點！要是遇到秦軍哨探，別硬拼，先護著你趙哥脫身！”

“知道了——”段義的聲音隨著馬蹄聲漸遠，很快沒了蹤影。

阿月往段忠身邊靠了靠，望著空蕩蕩的巷口輕嘆：“這一去天山，山路艱險不說，說不定還會遇見山匪之類的……”

段忠攬住她肩膀，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放心吧，那小子雖然看著調(diào)皮，但關(guān)鍵時刻比誰都可靠。再說趙括現(xiàn)在身負趙伯父的內(nèi)力，一般人傷不了他們。”話雖這么說，可他眉頭卻未舒展，轉(zhuǎn)身朝府里走去，“咱們也得抓緊了，我這就去調(diào)動馬服君府的人手，一邊盯著長平戰(zhàn)報，一邊查探天山附近的地形，給他們留條退路?！?/p>

風(fēng)卷著幾片枯葉掠過門檻，府中的燈籠被吹得搖晃，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正如邯鄲城內(nèi)暗潮洶涌的局勢。

段義策馬狂奔了兩天兩夜，終于在一處官道驛站外看見趙括的黑馬。那馬正低頭啃食槽中的草料，趙括則坐在驛站門口的石階上，手中攥著一塊玉佩——正是那塊刻著“括”字的玉佩，指腹不停地摩挲著邊緣，仿佛想將玉紋刻進肉里。

“趙哥！”段義勒住馬，翻身下馬時差點摔跤，“總算追上你了！”

趙括抬眼看向他，眼底的紅血絲比前幾日更重，但已沒了當時的狂躁，只剩下無盡的沉郁?！澳阍趺磥砹?？”

“我哥讓我跟來照看你?！倍瘟x從行囊里掏出一個油紙包遞過去，“阿姐烙的餅，還熱乎著，先墊墊肚子?！?/p>

趙括沒接，目光又落在玉佩上：“邯鄲那邊……”

“放心，我哥在盯著呢。他說長平戰(zhàn)報一到，立刻讓人快馬送過來。”段義把餅塞到趙括手里，自己也掰了半塊啃了起來，“再說你現(xiàn)在這身手，尋常毛賊哪是對手？不過天山那地方邪乎得很，我前些時候聽貨郎講，那邊有雪怪，專門拖旅人下山……”

“沒心思聽這些。”趙括打斷他，站起來拍拍馬鞍，“再歇半個時辰就走，爭取三天內(nèi)趕到天山腳下?！?/p>

段義咂咂嘴，也不惱，跟著站起來拍掉餅渣：“行，聽你的。但趙哥，你爹把內(nèi)力傳給你，肯定不只是為了讓你去找宣儀姑娘。長平那邊……”

“我知道?！壁w括翻身上馬，聲音冷硬，“找到宣儀，我立刻回邯鄲?！?/p>

黑馬拉緊韁繩再次揚蹄前行，段義的馬緊隨其后。官道上塵土飛揚，二人一前一后，誰都沒再言語。只是段義偶爾瞅見趙括的背影，總覺得那披風(fēng)下的肩膀，比在邯鄲時沉重了許多。

天山路途遙遠，估計沒個一年到不了，你可想好了。我都多大人了，自然是想好了。行，那咱抓緊上路。

兩人一路疾行十幾天。不眠不休，總算找到了一家客棧。一個手持大刀的壯漢問：“趙國人來我們秦國干什么？”趙括冷冷回道：“這里已是我趙國領(lǐng)土了?！眽褲h聞聽此言勃然大怒，舉刀便砍。趙括抬腳將其踹飛。店內(nèi)的其他秦人也蠢蠢欲動。僅僅十分鐘，客棧里的人全都倒在地上。趙括拿起劍，對段義說道：“走，帶上干糧?！?/p>

秦國法律嚴苛，還是趕緊走吧。兩人剛離開，秦國執(zhí)法人員就到了。要是打傷那些人，麻煩就大了，還是快些離開為妙。好聽趙哥的，快往祁連山那邊走，那邊好像有個門派。

聽雪樓扎根于秦國隴西郡祁連雪山深處，樓址隱藏在終年不化的冰川裂縫之中，唯有雪線以上的“鳴風(fēng)隘”可以通行，每逢大雪封山便與世隔絕。樓中弟子皆身穿玄色勁裝，外罩白裘，腰間懸掛一枚冰紋令牌，“聽雪”二字用秦篆雕刻，遇熱會顯現(xiàn)樓規(guī)密文。想要去天山，必須經(jīng)過聽雪樓。

聽雪樓最為擅長的是“冰魄功”，運功時周身寒氣森森，掌風(fēng)所過之處能凝霜結(jié)冰，招式凌厲如冰川崩塌，卻又暗含隱忍——恰如秦人“外猛內(nèi)韌”的性格。樓主姓吳名寒，據(jù)說是秦室旁支，早年因?qū)m廷紛爭躲入雪山建樓，收納江湖上被六國通緝的孤勇之士，表面不問世事，實則暗中為秦國搜集武學(xué)秘籍、刺探六國軍情。

樓內(nèi)規(guī)矩森嚴：雪夜必練劍，劍鳴需合風(fēng)雪之聲；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必帶一壺秦地烈酒，任務(wù)失敗則以酒澆劍，自罰于雪洞靜坐三日。弟子之間以“雪階”區(qū)分等級，從“初雪”到“暴雪”共九階，最高階弟子可參與樓中密議

他們很少涉足中原紛爭，不過聽說，他們的樓主已被玄霜閣第一高手天霜擊敗，我聽我爹說此人武功極高，至少與他是同一級別，都是絕頂境界的人物。趙哥你現(xiàn)在……趙括接過話頭說，在父親傳功后，這幾天忙著趕路，還沒好好吸收，不過已經(jīng)踏入半步絕頂。若再給我半年時間，估計就能進入絕頂境界。29歲的絕頂高手啊，恐怕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吧。不見得，你哥哥有機會超越我，他已經(jīng)進入九品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還在七品停滯不前呢。你身體有極限，不要勉強，水到渠成自然可以。

一女子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