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煙塵漸漸落定,只留下一地焦黑的碎礫與凝固的血跡。校長站在高臺上,銀絲被爆炸的氣浪吹得凌亂,他低頭望著腳下那片尚未散盡的青金色余燼——那是秦的分身湮滅后留下的痕跡,帶著海水的咸腥與龍力的灼燙。
“她在海里?!毙iL的聲音冷得像冰,指尖捻起一縷灰燼,在掌心化作細碎的光粒,“那分身的龍力與深海相連,源頭就在百里外的海域。”
他抬眼看向幸存的學(xué)生們,隊列雖已散亂,眼中的殺意卻未減。血之龍王站在他身側(cè),半邊血氣凝成的護盾還在微微震顫,顯然也察覺到了秦的方位:“那片海域有上古遺跡,是歷代龍王的沉眠之地。她必然躲在那里療傷?!?/p>
校長抬手,敲響了鐘樓的另一口鐘——這次的鐘聲綿長而低沉,是召集特殊戰(zhàn)力的信號?!八行蘖?xí)過水行鱗言的同學(xué),立刻到碼頭集合。”他的聲音透過擴音術(shù)傳遍學(xué)院,“帶上潛水裝置,備好攻擊性咒文。我們下海?!?/p>
學(xué)生們騷動起來,有人迅速奔向儲物間領(lǐng)取裝備,有人低聲念誦著法語的“éveille la fureur des flots”(喚醒怒濤),或是德語的“Tiefsee-Explosion”(深海爆破),為即將到來的水下戰(zhàn)斗蓄力。爾會長站在人群邊緣,看著這一切,眉頭緊鎖——他清楚那片遺跡的傳說,據(jù)說里面沉睡著能克制龍力的上古法器,校長與血之龍王的目標,恐怕不只是殺死秦那么簡單。
“記住,”校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遺跡內(nèi)的龍息會干擾鱗言,一旦發(fā)現(xiàn)青金色龍影,無需猶豫,直接念誦‘Zertrümmer die Seele des Drachen’(粉碎龍魂)。”
最后的鐘聲落下時,第一批學(xué)生已沖向碼頭。船槳劃開平靜的海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水痕,朝著那片籠罩著薄霧的深海遺跡駛?cè)ァ6?,幽暗的海溝深處,青金色的龍影正緩緩睜開眼,豎瞳里映著逐漸靠近的船影,以及那些在海水中擴散開來的、帶著殺意的鱗言波動。
遺跡的石門在她身后緩緩合攏,門楣上刻著的古鱗文開始發(fā)光——那是她設(shè)下的第一道防線,也是留給追兵的“歡迎禮”。校長站在碼頭的瞭望臺上,看著最后一艘載滿學(xué)生的船消失在霧色中。當他的目光掃過船尾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青裊正扶著船舷,白色的校服被海風(fēng)掀起一角,顯然是混在隊伍里跟了上去。
“S級新生……”校長低聲自語,指尖輕輕敲擊著欄桿,“可別讓我失望?!?/p>
他清楚青裊體內(nèi)那股納爾家族的守護力量,更清楚鈴·納爾私下里對這個“意外覺醒者”的關(guān)注。這場深海圍剿,既是針對秦的獵殺,也是對這些新生的篩選——尤其是青裊,他體內(nèi)的力量或許能成為撕開秦防御的關(guān)鍵,哪怕代價是徹底失控。
身旁的副官低聲請示:“校長,B級新生的裝備補給是否按原計劃投放?”
校長的目光從海面上收回,落在碼頭堆積的木箱上,那些箱子里裝的不是防護法器,而是加注了龍血毒素的鱗言卷軸,專門用來刺激低階學(xué)生的潛能,代價是透支生命。
“不必了?!彼?,“告訴他們,遺跡外圍的清理工作由B級負責(zé)?!鳖D了頓,聲音里不帶一絲溫度,“做好死亡的準備——他們的犧牲,會為S級鋪好路?!?/p>
副官垂下頭,不敢再多問。海風(fēng)吹過瞭望臺,帶著海水的咸腥,也帶著遠處隱約傳來的鱗言吟誦聲。校長望著青裊所在的船消失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算計——青裊體內(nèi)的力量需要契機徹底爆發(fā),而秦的龍魂,或許就是最好的催化劑。至于那些B級新生的性命?不過是這場實驗里,隨時可以丟棄的耗材。
船尾的青裊似有所覺,回頭望了一眼岸邊,只看到霧色中模糊的燈塔。他攥緊了口袋里那枚半透明的鱗片,那是剛才影閣塞給他的,只說“到了遺跡用得上”。他不知道校長的盤算,也不知道自己已被打上“關(guān)鍵棋子”的標簽,只想著快點找到秦,弄清楚那場爆炸背后的真相,以及自己體內(nèi)那道自稱“妹妹”的聲音,到底與納爾家族有著怎樣的聯(lián)系。
船身破開薄霧,前方的海面上開始浮現(xiàn)出遺跡的輪廓——那是一座沉在水下的巨大拱門,青灰色的石墻上爬滿了海藻,在海水中投下斑駁的陰影,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正等著獵物上門。船身剛駛?cè)脒z跡范圍,海水中突然泛起詭異的暗紫色,那是高階幻術(shù)鱗言的波動——大部隊正沿著被標記的路徑,朝著遺跡深處那道散發(fā)著龍息的拱門前進,渾然不覺那些青灰色的石墻正在悄悄扭曲,將他們引向死局。
青裊的指尖突然一陣刺痛,那枚影閣給的鱗片正在發(fā)燙。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體內(nèi)那道清軟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哥哥,別跟著他們!這條路是陷阱!”
話音未落,青裊只覺得四肢一輕,身體竟不由自主地轉(zhuǎn)向,朝著與大部隊相反的方向游去。他的意識清晰,卻控制不了動作——是“妹妹”接管了他的身體,指尖流淌出柔和的白光,在海水中劃開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了身后傳來的、帶著殺意的鱗言。
“那遺跡是假的,”妹妹的聲音在他腦海里回蕩,帶著一絲孩童般的篤定,“是鈴·納爾用上古鱗言造的幻境,專門用來困住龍王的。真正的入口不在這兒?!?/p>
青裊的身體靈活地避開那些看似古樸、實則布滿詛咒符文的石柱,朝著遺跡底部一片不起眼的珊瑚叢游去。妹妹操控著他的唇齒,低聲念誦著一串古老的華語鱗言——那是中氏皇族獨有的“破幻咒”,與秦的龍語同出一源。
“你看?!泵妹玫穆曇魩еσ狻kS著咒文落下,珊瑚叢突然向兩側(cè)分開,露出底下一道深不見底的暗河,水流中漂浮著細碎的粉色光點,像極了桃花的花瓣?!罢嬲牡胤皆诘叵?,是秦姐姐當年為了藏你,特意開辟的桃園結(jié)界?!?/p>
青裊的意識劇烈震動——桃園?難道夢里那片永遠開不敗的桃花林,不是幻象?
妹妹操控著他的身體潛入暗河,水流瞬間變得溫暖,完全沒有深海的冰冷。兩側(cè)的巖壁上開始浮現(xiàn)出模糊的壁畫:一個小男孩在桃樹下追逐蝴蝶,青金色的龍影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安靜地看著他笑。
“鈴·納爾以為毀掉了地上的桃城,就能抹去所有痕跡,”妹妹的聲音沉了下來,“可她不知道,秦姐姐把最珍貴的回憶,都藏在了這里?!?/p>
暗河的盡頭,一片絢爛的桃林突然在眼前展開,粉色的花瓣漫天飛舞,空氣中彌漫著清甜的香氣。與大部隊所在的、充滿殺意的假遺跡相比,這里安靜得像另一個世界。
青裊的身體終于恢復(fù)了控制,他怔怔地站在桃樹下,看著花瓣落在掌心,化作溫暖的光粒。遠處的迷霧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緩緩走來,帶著他在夢里、在記憶碎片里反復(fù)感受到的氣息。
而此時,假遺跡的拱門前,大部隊已經(jīng)開始念誦攻擊咒文,德語的“Zertrümmer die Seele”在海水中炸開,卻只擊中了一道由幻術(shù)構(gòu)成的、青金色的虛影。校長站在指揮艦上,看著水晶球里突然消失的青裊身影,臉色驟然陰沉。校長的水晶球泛起一陣細碎的漣漪時,夏構(gòu)已站在暗河入口。她穿著便于水下行動的黑色緊身服,長發(fā)束成高馬尾,發(fā)尾系著一枚銀色書簽——那是她能力的媒介,能將接觸到的一切轉(zhuǎn)化為書頁上的墨跡。
“別弄丟青裊的蹤跡?!毙iL的聲音透過鱗言傳進她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夏構(gòu)沒應(yīng)聲,只是抬手輕撫過書簽,指尖流淌出淡金色的鱗言:“Sein Pfad in die Seiten eintragen”(將他的軌跡載入書頁)。話音落下,她掌心憑空浮現(xiàn)出一本皮質(zhì)封面的厚書,翻開的頁面上正緩緩浮現(xiàn)出青裊的身影,像幅活動的插畫,沿著暗河的路徑向前移動。
她旋身潛入水中,身影輕盈得像條魚。書頁在她周身自動翻動,每翻過一頁,周圍的水流便泛起一層透明的漣漪——那是她用能力構(gòu)建的“書頁結(jié)界”,能將自身與周圍環(huán)境轉(zhuǎn)化為書中的“背景”,哪怕秦的龍息掃過,也只會將她當作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文字。
穿過珊瑚叢時,書頁突然“嘩啦”一聲停在某一頁。頁面上,青裊的身影已踏入那片漫天飛落的桃花林,而林深處,一道青金色的輪廓正與他相對而立。夏構(gòu)瞇起眼,指尖在書頁邊緣輕輕敲擊——她沒急著靠近,而是翻動書頁,在空白處寫下一行德語鱗言:“Umgebung in das Buch einfügen”(將周遭納入書中)。
剎那間,桃園結(jié)界的一角開始變得模糊,像被水墨暈染的畫。飄落的桃花、青裊的衣角、甚至空氣中流動的香氣,都在悄無聲息地化作書頁上的線條。夏構(gòu)的能力從不是簡單的“吸入”,而是將目標所在的空間轉(zhuǎn)化為她筆下的世界——只要她愿意,此刻就能在書中寫下“桃樹枯萎”“青裊停滯”,讓現(xiàn)實隨之改變。
但她按捺住了。校長的命令是“追蹤”,而非“動手”。她繼續(xù)翻書,看著頁面上青裊與那道青金色身影的距離越來越近,看著青裊抬手觸碰對方的鱗片時,書頁邊緣泛起一陣劇烈的金光——那是秦的龍力與青裊體內(nèi)力量產(chǎn)生的共鳴,連她的書頁都險些被震碎。
“有意思?!毕臉?gòu)低聲自語,舔了舔唇角。她突然在書頁空白處畫下一只透明的蝴蝶,蝴蝶振翅飛出書頁,化作一道微光,繞著青裊的手腕轉(zhuǎn)了一圈,又飛回書中,停在她指尖。
這是她留下的“書簽標記”。只要這標記還在,無論青裊去了哪里,哪怕躲進更深層的結(jié)界,她都能隨時翻開書頁,將他連同那片空間一起,徹底拖進自己的書里。
暗河的水流漸漸變得溫暖,夏構(gòu)隱在桃林邊緣的陰影里,看著書頁上青裊與秦的身影被漫天桃花籠罩。她的書還在靜靜翻動,等待著校長下令的那一刻——屆時,整座桃園,甚至那位龍王,都將成為她筆下最精彩的“章節(jié)”。青裊體內(nèi),妹妹的聲音獨自嘀咕:“老校長竟然派夏構(gòu)來……”
頓了頓,她盤算著:“要不要悄悄把她殺了?殺死夏構(gòu)不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