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纏繞的石室深處,矗立著一棵通天的青銅巨樹。銅枝虬結如活物,葉片上的紋路在微光里泛著青幽的冷光,樹底的陰影濃得化不開,隱約能看見口嵌在樹根里的石棺,棺身爬滿繁復的云紋,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我說天真,你看這樹……”王胖子剛要開口,眼神突然直了,瞳孔里漫上層渾濁的白,像是被什么東西蒙住了神智。他猛地轉頭瞪向吳邪,嘴角咧開個兇狠的弧度,“好你個小同志,居然藏私!胖爺我跟你說這冥器得平分,你敢背著我藏東西?”
吳邪正盯著青銅樹發(fā)愣,突然被他推了一把,踉蹌著撞在銅枝上。他抬頭看向胖子,發(fā)現(xiàn)對方眼神發(fā)直,臉漲得通紅,哪還有平時的嬉皮笑臉,倒像是見了仇人。更詭異的是,他自己也覺得心頭冒火,看胖子的眼神越來越不順眼,腦子里亂糟糟的,全是“他想獨吞寶物”的念頭。
“死胖子你胡說什么!”吳邪也紅了眼,一把推回去,“明明是你剛才偷偷摸了把玉墜子,還敢賴我?”他越說越氣,伸手就去搶胖子背包,“把東西交出來!”
“交你娘的腿!”王胖子也急了,拽著吳邪的胳膊就往地上摁,兩人在銅樹下滾作一團,互相扯著衣服罵罵咧咧,眼神里全是被幻術扭曲的戾氣,哪還有半分平時的默契。
蕭知遙皺著眉后退半步,他沒中幻術,卻能看見兩人瞳孔深處游弋的青影——是青眼狐尸!他目光掃向石棺旁那具半倚著的尸體,尸體眼眶處嵌著兩顆青幽幽的珠子,正散發(fā)著詭異的光。
“嘖,這倆傻小子中邪了!”吳三省急得想上前拉架,卻被潘子攔住——這種時候貿然靠近只會被波及。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閃過。張起靈不知何時已站在石棺旁,他赤著的上半身肌肉緊繃,脊背的傷疤在青光里更顯猙獰。他沒看纏斗的兩人,只是盯著那具青眼狐尸,眼神冷得像冰。下一秒,他猛地抽出黑金古刀,刀身劃破空氣的銳響壓過吳邪和胖子的罵聲,手腕翻轉間,古刀帶著破風的力道,精準地劈向狐尸的脖頸!
“噗嗤——”
一聲悶響,青眼狐尸的頭顱應聲落地,滾到吳邪腳邊。兩顆青珠摔在石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詭異的青光瞬間散去。
“呃……”吳邪和王胖子動作猛地僵住,眼神里的戾氣像退潮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迷茫。胖子摸著被扯歪的衣領,看著自己抓著吳邪胳膊的手,又看看腳邊的頭顱,嚇得一哆嗦:“我操……胖爺我剛才干啥了?”
吳邪也懵了,揉著被掐紅的胳膊,后知后覺地后怕:“剛才好像……腦子里全是你要搶東西的念頭,控制不住……”他看著地上的狐尸頭,胃里一陣翻騰,連忙別開視線。
蕭知遙走上前,用腳尖輕輕踢了踢那顆頭顱,冷聲道:“青眼狐尸的幻術,盯著眼睛看就會中招?!彼l(fā)間的粉色發(fā)帶輕輕晃動,眼神里沒什么波瀾,仿佛見慣了這種場面。
眾人驚魂未定,張起靈卻已轉身走向青銅樹下的石棺。那棺材沉重異常,棺蓋邊緣與石座嵌合得嚴絲合縫,上面刻滿了扭曲的獸紋,像是在守護著什么。他沒說話,只是俯身,雙手扣住棺蓋兩側的凹槽,手臂肌肉猛地繃緊,古銅色的皮膚上青筋微顯。
“嘿喲——”隨著一聲沉悶的摩擦聲,沉重的棺蓋竟被他硬生生掀開半尺!一股混合著腐朽與金屬的寒氣從棺內涌出,眾人探頭看去,只見棺中躺著一具穿著玄色古袍的尸體,尸體早已干癟,卻在胸口處嵌著塊拳頭大的黑色固體,那東西表面泛著溫潤的光澤,像是被油脂浸透的老玉,又帶著種奇異的金屬質感。
張起靈伸手,小心翼翼地將那塊黑色固體從尸體胸口取下。他轉身走向還在發(fā)懵的吳邪,不由分說地將固體遞到他嘴邊。
“這、這啥???”吳邪看著那黑黢黢的東西,下意識往后躲,“小哥我不吃這個,看著就……”話沒說完,那塊固體就被張起靈輕輕塞進他嘴里。
“唔!”吳邪剛要吐出來,就被張起靈伸手捂住了嘴。他的掌心寬大溫熱,帶著常年握刀的薄繭,死死捂著吳邪的唇,眼神里是不容拒絕的堅定。吳邪只能瞪著眼睛,感覺那黑色固體在嘴里慢慢化開,帶著股極淡的腥甜,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咳咳……”等張起靈松開手,吳邪捂著嗓子咳嗽,臉都憋紅了,“小哥你這是干啥?。磕菛|西能亂吃嗎?”
“傻小子!那是好東西!”吳三省連忙上前,拍著吳邪的背,臉上帶著又驚又喜的神色,“那是麒麟竭!百年難遇的寶貝,泡在尸血里養(yǎng)了上千年,吃了能百毒不侵,在這墓里比什么護身符都管用!”
王胖子也湊過來,咂咂嘴:“我操,麒麟竭?難怪小哥這么果斷,這玩意兒可是傳說中的藥材!天真你小子運氣好啊,胖爺我咋沒這待遇?”
吳邪愣了愣,摸著自己的喉嚨,剛才那點腥甜還在舌尖殘留,他看著張起靈轉身走向石棺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的蕭知遙——對方正垂眸看著掌心的紋路,仿佛對剛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只有發(fā)間的粉色發(fā)帶在青銅樹的青光里輕輕晃動,像是藏著什么心事。而張起靈已將棺蓋重新合上,黑金古刀歸鞘,動作干凈利落,仿佛剛才取出麒麟竭,不過是隨手做了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青銅樹的陰影里還彌漫著麒麟竭的淡腥氣,吳邪正摸著喉嚨回味那股奇異的甜,就見大奎突然“啊”了一聲,手背猛地往衣襟上蹭。一只指甲蓋大的蟲子正趴在他手背上,通體漆黑,甲殼泛著幽綠的光,尾端還拖著根細如發(fā)絲的螯針,正是剛才吳三省提過的尸蹩。
“別動!”吳三省臉色驟變,話音剛落就往前沖,“這是尸蹩王!能召集群尸蹩,拍不得——”
可他話音未落,大奎已經被那蟲子嚇得渾身發(fā)抖,出于本能“啪”地一巴掌拍了下去。黑蟲被拍得稀爛,綠色的體液濺在他手背上,還冒著細微的白煙。
“三、三叔……”大奎看著手背上的粘液,臉瞬間慘白如紙,牙齒都在打顫,“我不是故意的,它爬我手上……怎么辦?是不是要出事了?”他越說越慌,手忙腳亂地往身上蹭,卻不知那尸蹩王臨死前發(fā)出的超聲波,早已驚動了樹下的巢穴。
“完了!”王胖子臉色也變了,指著樹根處的石縫,“天真快看!”
只見那些原本死寂的石縫里,突然涌出密密麻麻的黑影!數不清的尸蹩從地下鉆了出來,黑壓壓一片爬得飛快,甲殼碰撞的“咔嗒”聲像驟雨打在鐵皮上,瞬間淹沒了大奎的腳踝。它們尾端的螯針閃著寒光,瘋了似的往人身上撲,眨眼間就爬滿了大奎的褲腿。
“救命!三叔救我!”大奎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他拼命跺腳想甩掉尸蹩,可蟲子卻越聚越多,螯針扎進皮肉的劇痛讓他渾身抽搐,“它們往骨頭里鉆……啊——”
“點火!快拿火折子!”吳三省急得扯出背包里的煤油燈,王胖子也手忙腳亂摸出打火機,火光亮起的瞬間,蕭知遙突然彎腰,一把將還在發(fā)愣的吳邪攔腰抱起。
“抓緊!”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不等吳邪反應,足尖已經踏上青銅樹粗糙的枝椏。吳邪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臉頰貼在他微涼的肩窩,能清晰地聽見他急促卻穩(wěn)的心跳,還有發(fā)間粉色發(fā)帶掃過臉頰的輕癢。
青銅樹的枝干虬結如階梯,蕭知遙抱著吳邪往上攀爬的動作卻快得驚人。他左手托著吳邪的膝彎,右手牢牢扣住銅枝上的凸起,足尖在濕滑的銅面上借力,白發(fā)揚起的弧度里還沾著剛才打斗的血痕,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速度。吳邪低頭往下看,只見黑壓壓的尸蹩已經漫過樹根,大奎的慘叫聲越來越弱,最終被“咔嗒”的蟲鳴徹底吞沒。
“小哥!這邊!”王胖子舉著點燃的工兵鏟,火舌舔舐著撲上來的尸蹩,發(fā)出“滋滋”的焦糊聲。張起靈不知何時已攀上旁側的枝椏,黑金古刀在火光里劃出冷弧,砍斷爬向吳三省的藤蔓狀蟲巢。
“往洞口爬!樹頂有光!”吳三省吼著,將煤油燈往蟲群里一扔,火苗“轟”地炸開,逼退了一片尸蹩,卻也讓更多的蟲子從更深的巢穴里涌出來,像黑色的潮水般順著樹干往上爬。
蕭知遙抱著吳邪已經爬到樹干中段,銅枝越來越細,晃動得愈發(fā)厲害。吳邪能感覺到他手臂肌肉的緊繃,額角的汗珠滴在自己手背上,帶著滾燙的溫度。他咬著唇不敢出聲,只是更緊地摟住他的脖子,看著那些黑色的蟲子在下方瘋狂蠕動,甲殼反射的綠光像無數雙淬毒的眼睛。
“快到了!”蕭知遙的聲音帶著點喘息,卻依舊穩(wěn)。他抬頭看向樹頂那處透進天光的洞口,足尖猛地發(fā)力,抱著吳邪躍上最后一截粗壯的橫枝。洞口就在頭頂三尺,他騰出一只手推開覆蓋的藤蔓,率先將吳邪托了上去。
“抓緊邊緣!”吳邪趴在洞口的石沿上,回頭伸手去拉他,卻見蕭知遙翻身躍起的瞬間,幾只會飛的尸蹩撲向他的后背。他反手抽出折疊刀,刀刃快得只剩殘影,“唰唰”兩聲斬落蟲尸,綠色的體液濺在他雪白的發(fā)梢,卻沒耽誤半分動作,借著沖力抓住吳邪的手,被拉進了洞口。
幾乎同時,張起靈也帶著吳三省和王胖子爬了上來。四人趴在洞口邊緣往下看,只見青銅樹下已是尸蹩的海洋,火光在蟲群里炸開又熄滅,大奎的身影早已被徹底吞沒。那些被火點燃的尸蹩發(fā)出尖銳的嘶鳴,帶著火焰往樹上爬,卻在離洞口丈余處力竭墜落,焦糊的氣味順著風飄上來,混雜著泥土的腥氣,嗆得人眼眶發(fā)酸。
“走。”張起靈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黑金古刀的刀刃還在滴著綠色的蟲液。他沒回頭,只是望著前方的光亮,背影在天光里顯得格外沉默。
王胖子喘著粗氣,抹了把臉,聲音啞得厲害:“他娘的……總算出來了……”話沒說完,眼圈就紅了。吳三省背對著眾人,肩膀微微聳動,顯然也不好受。
吳邪坐在地上,看著蕭知遙正用手帕擦發(fā)梢的蟲液,那截粉色發(fā)帶沾了點焦黑,卻依舊系得整齊。他想起剛才被抱在懷里攀爬的顛簸,想起他后背繃緊的肌肉和滾燙的汗珠,心里又酸又澀——他們逃出來了,可大奎永遠留在了那片銅樹尸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