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過后,空氣里添了幾分涼意。陳奕恒正和王櫓杰在書房整理書冊——他最近迷上了這個時代的志怪小說,王櫓杰便把自己收藏的孤本都找了出來——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帶著幾分恭敬。
“張少爺,左少爺,表少爺回府了?!?/p>
王櫓杰翻書的手頓了頓,抬眸道:“博文回來了?比信上說好的日子早了半月?!?/p>
陳奕恒好奇抬頭:“表少爺?”
“楊博文,”王櫓杰解釋,語氣平和,“我們的表哥,性子沉穩(wěn),比我們長兩歲,一直在江南求學?!?/p>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身著墨色錦袍的少年走進來。他身形挺拔,眉眼清俊,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看著不像張函瑞那般活潑,也不似張桂源自帶冷意,只是往那里一站,便有種沉靜的氣場,仿佛周遭的喧鬧都與他無關(guān)。
“表哥?!弊笃婧『脧耐忾g進來,看到他時微微頷首,眼中帶了點笑意。
楊博文點頭回應,目光淡淡掃過書房,最后落在陳奕恒身上。那目光很平靜,卻帶著種不易察覺的審視,像在不動聲色地打量。
“這位是?”他開口,聲音低沉悅耳,語速不快,每個字都透著沉穩(wěn)。
“陳奕恒?!睆埞鹪床恢螘r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還拿著件陳奕恒落在院子里的薄外套,“住府里。”
簡單的介紹,卻帶著點不容置喙的意味。楊博文目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圈,隨即對著陳奕恒微微頷首:“楊博文?!?/p>
沒有多余的寒暄,也沒有過分的熱情,就像在認識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朋友。陳奕恒反而松了口氣,對著他笑了笑:“你好?!?/p>
張函瑞和陳浚銘這時也跑了進來,手里還拿著剛摘的橘子??吹綏畈┪模瑥埡鹫φ艉舻溃骸氨砀?!你可算回來了!江南的點心帶了嗎?”
楊博文從隨行小廝手里接過一個精致的木盒,遞給張函瑞:“少不了你的。”他視線轉(zhuǎn)回陳奕恒身上,“聽管家說,陳公子是府里的客人?”
“算是……朋友?!标愞群阆肓讼耄X得這個詞最穩(wěn)妥。
楊博文點頭,沒再多問,只是看向左奇函:“先生留的課業(yè)我?guī)Щ貋砹?,等下一起對一對??/p>
左奇函應好,幾人便自然地聊起了江南的見聞和學業(yè),氣氛倒也融洽。陳奕恒插不上話,便低頭繼續(xù)翻書,卻總覺得有一道目光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不是張桂源他們那種帶著溫度的注視,而是楊博文那種平靜無波的打量,像在觀察一件有趣的物件。
晚膳時,楊博文坐在陳奕恒對面。他吃飯很規(guī)矩,細嚼慢咽,偶爾會聽張函瑞講府里的趣事,嘴角會勾起極淡的弧度,卻很少主動開口。
直到陳奕恒夾菜時,不小心碰掉了筷子,他才伸手遞過自己的備用筷:“用這個吧?!?/p>
“謝謝?!标愞群憬舆^,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只覺得對方的指尖微涼,和他沉穩(wěn)的氣質(zhì)很像。
“客氣?!睏畈┪氖栈厥郑^續(xù)吃飯,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可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卻有些不同。張桂源默默把自己面前的碗往陳奕恒那邊推了推,里面是剛剝好的蝦;左奇函不動聲色地換了雙新筷子放在陳奕恒手邊;張函瑞更是直接,夾了一筷子陳奕恒愛吃的糖醋排骨,堆在他碗里。
楊博文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卻依舊神色如常,只是在低頭喝湯時,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讓人抓不住。
晚膳后,陳奕恒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楊博文恰好也出來透氣。兩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誰都沒說話,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吧?”
楊博文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陳奕恒的心湖。
陳奕恒猛地停住腳步,震驚地看向他:“你……”
楊博文側(cè)過頭,月光落在他臉上,那雙平靜的眼睛里終于有了點波瀾。他看著陳奕恒,緩緩勾了勾唇角:
“我見過和你身上氣息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