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量接到母親電話的那天,正在給陽臺上的向日葵換盆。
冰冷的陶瓷花盆磕在欄桿上,發(fā)出“咚”的輕響。他握著手機的手指泛白,聽筒里傳來的聲音尖銳得像玻璃碴:“小量,你跟沈予說了什么?他怎么突然撤資了?”
蘇量的心跳漏了一拍:“撤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誰知道?”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要不是你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他怎么會突然變卦?我就知道你是個白眼狼!我養(yǎng)你這么大,讓你幫點忙都不肯……”
“我沒有!”蘇量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眼眶瞬間紅了,“我從來沒跟他說過公司的事!”
“你還敢狡辯?”母親冷笑,“除了你還有誰?沈予說了,是我自己的問題,跟你沒關(guān)系——這話哄誰呢?肯定是你在背后搞鬼!蘇量,你別忘了,當初要不是我把你送過去,你能有今天?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想一腳把我踹開了?”
尖銳的指責像針一樣扎進心里,蘇量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發(fā)抖。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三天之內(nèi),你給我把錢要回來。”母親的聲音帶著最后通牒的意味,“不然就別認我這個媽!”
電話被狠狠掛斷,聽筒里只剩下忙音。蘇量站在陽臺上,寒風卷著雪沫子撲在臉上,冷得他指尖發(fā)麻。
他不知道母親說的撤資是怎么回事,但他清楚,沈予絕不會因為他的話做出這種事??赡赣H的指責像魔咒一樣在耳邊盤旋——“要不是我把你送過去,你能有今天?”
這句話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很多年了。
沈予回來時,看到的就是蘇量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膝蓋上放著沒換完土的向日葵,花瓣蔫得打了卷。
“怎么了?”沈予脫下沾著雪的外套,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凍著了?”
蘇量搖搖頭,抬頭看他時,眼眶紅紅的:“你……是不是給我媽公司撤資了?”
沈予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在他身邊坐下,點了點頭:“是。”
“為什么?”蘇量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挪用公款填私人賭債,公司早就空殼了?!鄙蛴璧恼Z氣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查過賬目,再投錢進去就是打水漂?!?/p>
蘇量愣住了。他從沒想過會是這個原因,母親從來沒跟他說過這些。
“我沒告訴你,是不想讓你煩心?!鄙蛴栉兆∷鶝龅氖郑案銢]關(guān)系,是她自己的問題。”
蘇量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原來母親說的“撤資”是因為這個,可她卻把所有錯都推到自己身上。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疼。
“她打電話來……”蘇量的聲音很輕,“讓我跟你要錢?!?/p>
沈予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你怎么說?”
“我沒答應?!碧K量吸了吸鼻子,忽然抬頭看他,眼神里帶著點慌亂,“沈予,她會不會……會不會恨我?”
沈予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這小孩總是這樣,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卻還在擔心別人會不會難過。他把蘇量攬進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恨不恨是她的事,你沒錯?!?/p>
“可是……”
“沒有可是?!鄙蛴璐驍嗨Z氣堅定,“你不用為她的錯誤負責。以前不用,現(xiàn)在更不用。”
那天晚上,蘇量睡得很不安穩(wěn),總是翻來覆去。沈予醒著陪了他半夜,聽著他在夢里含糊地念著“不是我”,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第二天早上,蘇量看著餐桌上熱氣騰騰的粥,忽然輕聲說:“沈予,我想回家看看?!?/p>
沈予握著勺子的手頓了頓:“想清楚了?”
“嗯。”蘇量點頭,眼神卻有些飄忽,“有些事,總該說清楚?!?/p>
沈予沒再勸他。他知道蘇量心里的結(jié),總得自己親手解開?!拔宜湍闳??!彼嗣K量的頭,“要是不舒服,隨時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p>
蘇量點點頭,低頭喝著粥,卻沒告訴沈予——他昨晚偷偷給母親發(fā)了條信息,說會想辦法勸沈予回心轉(zhuǎn)意。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只知道那句“要不是我把你送過去”像根毒刺,讓他沒辦法不管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