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生被程弈那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膽寒,連忙道∶“心臟?。俊?/p>
“是的,程風(fēng)有先天性心臟病和一些并發(fā)癥,如果不是我,他的身體根本撐不到那時候?!背剔念h首。
郁夏已經(jīng)完全呆住了,她雙眼放空,獨自坐在沙發(fā)上,沉思著。
“那你還記得別的什么嗎?比如你的家在哪?”郁夏抬起頭看向程弈。
“我記不太清了?!背剔幕卮鸬?,眼中似笑非笑。
郁夏郁悶地點點頭,繼續(xù)問道∶“那湯靜怡為什么要害我?”
“我沒猜錯的話,她應(yīng)該是想給她兒子配冥婚吧?!崩钽迳聪虺剔摹?/p>
“是啊,一位愛子心切,卻又可悲可恨的母親。”程弈眼中晦暗不明。
郁夏埋下頭,雙手撐住臉,心里莫如前來的悲傷感席卷而來。陰冷蔓延至全身,與之而來的還有陣陣的眩暈感。
這一切都是為什么呢,為什么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子,怎樣才可以回到正軌,還是說這樣才是正軌呢?
李沐生神情嚴(yán)肅地看向程弈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一個人類的身體是否能長期承受惡鬼附身跟隨,她的生命會因為你更加得快速虛弱和消逝,即使你并不想害她?!?/p>
“呵,我考慮到了,所以她今天才能來到這里。就是沒有我,她也會被別的鬼糾纏,你該做的是告訴她她的身世和抵御鬼的辦法?!背剔泥托σ宦?,回答道。
“畢竟,逃避是沒用的。每個人都清楚?!背剔牡穆曇舨淮螅稍趫龅娜硕寄苈牭们迩宄?。
站在門外的樂淑輕輕嘆一口氣,難過道∶“舅,你說吧?!?/p>
李沐生手中的桃木劍掉落,他扭過頭,看向門的位置,耳朵變得滾燙,道∶“你們啥時候在外面偷聽的?”
樂淑∶“就剛剛啊,飯燒好了,我們準(zhǔn)備端菜進(jìn)來?!?/p>
“好好好,你們先別進(jìn),我這邊事還沒解決,你們再等一會兒?!崩钽迳鷵炱鹛夷緞Γ舐暤?。
外婆從廚房出來,湊到樂淑耳邊,蛐蛐道∶“他就這樣,總是不太靠譜,還愛逞強(qiáng),遇上事還是得找他師兄!”
待疲憊勁稍稍褪去一些,郁夏抬起頭,緩慢卻堅定地看向舅爺,道∶“舅爺,你說吧?!?/p>
李沐生緊抿嘴唇,整理好心情,開口道∶“因果輪回,善惡有報。但上輩子的事哪是我們能決定的,把握好這輩子就不容易了。夏夏啊,你天生就是陰命,與那陰間之物有所牽連。容易被鬼沖撞,也容易吸引鬼的注意。是行走的唐僧肉,而你偏偏又有天眼(陰陽眼),天命不可違啊,因此你的陽壽也會大大的減短,有可能度不過成年這個坎。”
李沐生又看了一眼窗外,嘆了口氣,道∶“可我這侄女就只有你這么一個閨女,她生你的時候真是九死一生啊,她虛弱地連水都灌不下去,就喃喃著念叨你。按理來說,你最好的選擇是跟著我去修行,就這我們都不能保證你能平平安安??芍杜煌?,她哭著求我和我?guī)熜?,說舍不得你。我當(dāng)時說了,只是修行,又不是讓你出家,就是出家也能還俗呢。她不愿意,問我們有沒有辦法讓你過普通人的生活?!?/p>
郁夏心里滲入一絲暖意和愧疚,她雙手扶膝,手緊緊攥著裙子。
李沐生繼續(xù)道∶“我和師兄一合計,就去找了師父,他說有是有,但并不保險,有可能在你快成年的時候失效。你媽媽說沒關(guān)系,她愿意嘗試,萬一沒事呢。于是我和師兄就給你做了法,請了符,封了你的眼睛。因為你體質(zhì)的特殊,我們花費了很長時間和精力才找到了合適你的??墒牵缃衲闶吡恕?/p>
剩下的不用說,郁夏也明白了。她緊蹙眉頭,憂慮地垂下眸子,靜靜地盯著地板。
程弈沉默地站在郁夏身邊,他微扯嘴角,靜靜地看著郁夏,手中仍捏著那只千紙鶴。
“那我以后會怎么樣?我算不算有一項特異技能了?”郁夏假裝毫不在意地咧開嘴角,笑著問道。
李沐生無奈地笑了笑,道∶“你這妞心可真大!大不了我請師兄多給你畫幾張符。沒事?!?/p>
程弈睫毛微微顫動,他冰冷的視線掃向李沐生,眼中的笑意帶上危險的意味。
李沐生的笑容硬生生被噎回了肚子里,他差點忘了這里還有一個惡鬼。這家伙身上的危險氣息從未消失過。
郁夏察覺到了舅爺?shù)谋砬椋ь^看向程弈,嘆了口氣,道∶“關(guān)愛老人好嗎?”
程弈眼睛眨了眨,輕聲開口道∶“我是鬼,為什么要守人的道德?”
郁夏本想反駁“你生前也是人啊”,卻又吞回肚子里了,她可不想把這個連舅爺都對付不了的惡鬼惹惱。
“我們先吃飯吧?!庇粝膰@了口氣,道。
程弈頷首,灰黑色的霧慢慢包裹住他,漸漸融化消失在白墻里。
郁夏打開客廳的門,把外邊的樂淑嚇得一激靈。
樂淑尷尬地笑笑,連忙問道∶“解決了沒?夏夏?!?/p>
郁夏微抿嘴唇,扭頭看向舅爺,面露難色,她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李沐生擺了擺手,嘆道∶“罷了罷了,先吃飯吧,等會兒再說?!?/p>
飯菜陸陸續(xù)續(xù)全部擺齊,一家人坐在餐桌上相視無言。
突然,郁夏感受到?jīng)鰵饴噬纤牟鳖i,身體一僵,心里暗罵∶這家伙怎么偏偏這時候來纏她?
“夏夏……”一聲呢喃鉆進(jìn)郁夏的耳朵,透骨的寒意讓她打了一個哆嗦。不是,自己沒惹程弈吧?又來惡心她?
李沐生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即咬破中指血往郁夏額上點了一下,霎時間,寒意褪去,郁夏立刻松了一口氣,感激地看了一眼舅爺。
李沐生沉默不語,他明白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雖然程弈纏著郁夏可以避免其他鬼的威脅,可程弈自己本身對于郁夏來說就是最大的危險。程弈畢竟是個厲鬼,他不用守著人類的規(guī)則和道德,程弈的怨氣之重他活了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恐怕就是自己的師兄見了也會膽寒,偏偏程弈竟然還殘留有理智和記憶,也就是說他和一般的鬼不一樣,他能用人類的智慧和計謀。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侄孫女是怎么想的,李沐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他這半個小時可嚇得夠嗆。
郁夏心不在焉地咀嚼著飯菜,她能感覺到程弈仍在自己身邊呆著,只是不像剛才那樣幾乎貼著她一樣了。
郁夏不敢扭動脖子,也不敢肆意挪動身體,她怕會看見她不想看見的東西,即使程弈沒有傷害過她,可人就是會對鬼有與生俱來的恐懼,這無可避免。
一整個午飯的時間,氣氛都是沉默的,郁夏機(jī)械地重復(fù)扒飯的動作,甚至連菜都不敢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