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城的風帶著魂師大賽前夕的躁動,卷過供奉殿的鎏金尖頂。孟漓窈斜倚在軟榻上,指尖捻著枚鴿卵大的暖玉,玉上雕刻的九尾狐紋樣被體溫焐得溫熱——這是她特意為腹中孩子準備的護身符,據(jù)說能安撫躁動的魂力。
“八供奉,信鴿已經(jīng)放飛了。”侍女躬身稟報,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恭敬。
孟漓窈“嗯”了一聲,視線落在窗外。三天前,她收到密報,說寧滟在史萊克學院表現(xiàn)出眾,已入選參賽隊伍,甚至在預(yù)選賽上用改良后的油紙傘武魂,凍住了熾火學院的核心隊員。
“出息了?!碑敃r光翎笑著打趣,冰翼上的冰晶折射著光,“這控冰的本事,倒有你三分影子?!?/p>
孟漓窈嘴上沒接話,心里卻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既為寧滟的成長欣慰,又為她代表史萊克出戰(zhàn)的事窩火——她孟漓窈的徒弟,玲瓏供奉的親傳弟子,憑什么穿著那破學院的灰布校服,去給一群“野路子”當陪襯?
尤其那日青鸞斗羅來訪,看似無意地提了句“聽說史萊克有個叫寧滟的,武魂是油紙傘,控冰的手法很特別”,那語氣里的探究,像根刺扎在她心頭。她孟漓窈的臉面,武魂殿的威嚴,絕不能讓徒弟“叛逃”到史萊克這種地方去折損!
“她會回來的?!泵侠祚耗﹃瘢凵窭飵е蝗葜靡傻暮V定。寧滟是她一手教出來的,性子沉穩(wěn),更知分寸,絕不會不懂“根在哪里”。
正如她所料,三日后的清晨,寧滟出現(xiàn)在了供奉殿的大門外。
少女穿著史萊克的灰色勁裝,洗得有些發(fā)白,與周圍金碧輝煌的殿宇格格不入。她手里緊緊攥著那柄改良后的油紙傘,傘面的鮫綃泛著淡淡的藍光——那是光翎送的冰魄藍晶融進去后的效果,此刻在晨光下,倒像是蒙了層灰。
“弟子寧滟,參見師父。”她對著軟榻上的孟漓窈深深鞠躬,聲音比一年前沉穩(wěn)了許多,卻掩不住一絲不易察覺的局促。
孟漓窈沒讓她起身,只是指尖輕輕敲擊著榻沿的珍珠串,發(fā)出清脆的響?!霸谑啡R克待得很舒服?”她的語氣聽不出喜怒,目光落在寧滟磨得發(fā)亮的靴底上——那是常年在野外歷練才會有的痕跡。
寧滟的頭埋得更低:“弟子不敢忘本。”
“不敢忘本?”孟漓窈忽然坐直身體,百寶玲瓏傘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手中,傘面旋轉(zhuǎn)著,貝殼薄片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暈,“那你告訴我,穿著史萊克的衣服,代表他們?nèi)ゴ蚧陰煷筚悾褪悄闼^的‘不忘本’?”
寧滟的肩膀微微一顫:“師父,弟子……”
“我給過你選擇?!泵侠祚捍驍嗨曇衾淞讼聛?,“武魂殿有最好的資源,最強的隊友,你偏要去那種小地方混日子!你讓外面的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武魂殿?”
她的話像冰錐,一句句砸在寧滟心上。少女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委屈:“師父,史萊克并非小地方,那里的老師和伙伴……”
“伙伴?”孟漓窈嗤笑一聲,傘尖指向殿外,“你的伙伴,應(yīng)該是和你一樣,流淌著武魂殿血液的天才!而不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逃魂師!趙無極當年被武魂殿圍剿,讓他逃了,現(xiàn)在按理說我應(yīng)該馬上殺死他,你也清楚,我要殺死他不成問題,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饒他一命”
她從榻邊拿起一枚玉令,扔到寧滟面前。玉令是深海墨玉做的,與孟漓窈的傘柄材質(zhì)相同,上面刻著“武魂殿”三個燙金大字,邊緣鑲嵌著細小的珍珠?!澳弥ノ浠甑顟?zhàn)隊報道?!彼恼Z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從今天起,你是武魂殿代表隊的隊員,不是什么史萊克的寧滟?!?/p>
寧滟看著腳邊的墨玉令,指尖攥得發(fā)白。在史萊克的一年,她確實學到了很多實戰(zhàn)技巧,也認識了寧榮榮這樣的朋友,但她從未忘記自己是孟漓窈的徒弟。只是……
“師父,大賽還有兩天就開始了,臨時更換隊員……”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孟漓窈靠回軟榻,閉上了眼,“要么拿著玉令去報道,要么就永遠別認我這個師父。”
殿內(nèi)陷入死寂,只有水晶燈的光斑在地面上輕輕晃。寧滟看著墨玉令上的珍珠,忽然想起六年前,師父將珊瑚珠塞到她手里,說“從今天起,你是我孟漓窈的徒弟”。
她深吸一口氣,彎腰撿起玉令,緊緊攥在手心?!暗茏印衩??!?/p>
孟漓窈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卻依舊沒睜眼:“下去吧,讓侍女帶你去換衣服?!?/p>
武魂殿的戰(zhàn)隊營地設(shè)在大賽賽場附近的別院,清一色的白色勁裝,袖口繡著金色的六翼天使紋章,與史萊克的灰布校服形成鮮明對比。
寧滟換上新衣服時,正在院子里訓練的隊員們都停了下來,好奇地打量著她。
“這就是玲瓏供奉的徒弟?”
“聽說武魂是油紙傘,還會控冰?”
“看著年紀不大,魂力怎么樣?”
議論聲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寧滟耳中。她攥緊油紙傘,正想開口,一道清亮的女聲忽然響起:“都圍在這里做什么?不用訓練了?”
眾人立刻散開,只見一個紅衣少女緩步走來。她身姿高挑,眉眼明艷,嘴角噙著抹若有似無的笑,正是武魂殿的圣女胡列娜。
“你就是寧滟?”胡列娜上下打量著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油紙傘上,眼底閃過一絲興味,“玲瓏供奉倒是藏得深,這么好的苗子,現(xiàn)在才肯放出來?!?/p>
“見過胡列娜圣女?!睂庝俟硇卸Y,態(tài)度恭敬。在武魂殿的六年,她聽過無數(shù)關(guān)于這位圣女,天賦異稟,是教皇比比東最看重的后輩。
胡列娜輕笑一聲,擺了擺手:“不用多禮,既然來了武魂殿戰(zhàn)隊,就是隊友?!彼齻?cè)身,露出身后的少年,“這是我兄長,邪月?!?/p>
邪月比胡列娜高出一個頭,銀色短發(fā)下的眉眼帶著幾分冷冽,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他只是淡淡瞥了寧滟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你的魂力等級?”胡列娜問道,語氣隨意,卻帶著審視。
“41級魂宗?!睂庝偃鐚嵒卮?。在史萊克的一年,加上回歸前剛吸收的第三魂環(huán),她的魂力又精進了不少。
“不錯?!焙心妊壑虚W過一絲訝異,“比我想象中高。”她抬手,召出自己的狐貍武魂,火紅的狐尾在身后輕輕晃動,“來試試?讓我看看玲瓏供奉教出來的徒弟,到底有幾分本事?!?/p>
寧滟沒有猶豫,撐開油紙傘。傘面的鮫綃在陽光下泛著藍光,周圍的水汽迅速向她匯聚?!罢埵ヅ附獭!?/p>
胡列娜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紅影,瞬間出現(xiàn)在寧滟面前。利爪帶著凌厲的勁風,直取她的面門。寧滟不慌不忙,傘面旋轉(zhuǎn),一股冰寒之氣撲面而來,同時彈出三支傘骨,化作冰刃,攻向胡列娜的側(cè)翼。
“有點意思?!焙心容p笑,狐尾一甩,擋開冰刃,身形再次加速,繞到寧滟身后。
寧滟早有準備,腳尖點地,油紙傘在身后撐開,形成一道冰墻。胡列娜的利爪落在冰墻上,發(fā)出“咔嚓”的脆響,卻沒能破冰而入。
“控冰的手法確實不錯?!焙心仁栈乩?,眼中的興味更濃了,“難怪玲瓏供奉寶貝你?!?/p>
寧滟收起油紙傘,微微喘息:“圣女承讓了?!?/p>
邪月不知何時走到了胡列娜身邊,看著寧滟道:“你的第三魂技是什么?”
“冰封之網(wǎng)?!睂庝俳忉尩溃澳軐⑺Y(jié)成網(wǎng)狀冰棱,限制對手行動?!?/p>
邪月點點頭,沒再多說,轉(zhuǎn)身對其他隊員道:“繼續(xù)訓練?!?/p>
胡列娜看著寧滟,忽然笑道:“看來,這次大賽會很有趣?!?/p>
接下來的兩天,寧滟迅速融入了武魂殿戰(zhàn)隊。她發(fā)現(xiàn),這里的訓練強度比史萊克更大,隊友們的實力也都很強——邪月的月刃鋒利無比,胡列娜的魅惑能力防不勝防,還有幾位隊員的武魂也各有千秋,配合默契。
更重要的是,武魂殿提供的資源確實如孟漓窈所說,好得超乎想象。每天都有足夠的魂獸精血補充魂力,還有專門的魂師指導魂技融合,短短兩天,寧滟感覺自己的魂力運轉(zhuǎn)又順暢了不少。
大賽前一夜,寧滟站在別院的露臺上,看著遠處史萊克學院營地的方向。那里燈火稀疏,不知寧榮榮他們此刻在做什么。
她輕輕撫摸著腕間的珍珠手鏈——這是臨走前,寧榮榮硬塞給她的,說是“就算不在一個隊,也是朋友”。
“在想什么?”胡列娜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手里拿著兩壇酒。
寧滟轉(zhuǎn)身,搖了搖頭:“沒什么。”
胡列娜將一壇酒遞給她,自己打開另一壇,仰頭喝了一大口:“是不是在想史萊克的人?”
寧滟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有點。”
“正常?!焙心刃α诵Γ安贿^你要記住,你現(xiàn)在是武魂殿的人?!彼噶酥柑焐系脑铝?,“只有站在最高處,才能看到最美的風景。史萊克或許能給你自由,但武魂殿,能給你站到巔峰的力量?!?/p>
寧滟看著手中的酒壇,忽然想起師父孟漓窈的話,想起她驕傲的眼神,想起墨玉令上的珍珠。
她仰頭,將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讓她的眼神愈發(fā)堅定。
“我知道該怎么做?!?/p>
胡列娜看著她,滿意地點點頭。
夜風卷過別院,吹動了寧滟白色勁裝的衣角。遠處的賽場上,燈火通明,仿佛在預(yù)示著即將到來的激烈廝殺。
寧滟握緊手中的油紙傘,傘面的冰魄藍晶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她知道,從明天起,她將代表武魂殿,迎戰(zhàn)包括史萊克在內(nèi)的所有對手。
這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師父的期望,為了武魂殿的榮耀。
至于那些在史萊克的日子,那些淡淡的情誼,或許只能藏在心底,成為成長路上的一道印記。
她的路,在武魂殿,在更高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