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風，帶著鐵銹與香火混合的味道。

這里是江湖各派的交匯之地，也是幽冥閣總壇的藏身處——總壇偽裝成座廢棄的“萬佛壇”，壇頂?shù)姆鹣癖缓跉馇治g，佛眼處嵌著兩顆幽藍的珠子，正是用水淵戾氣煉的“影眼”，能監(jiān)視方圓百里的靈力波動。

念塵三人扮作香客混入壇內(nèi)，共生紋在靠近佛像時劇烈發(fā)燙，手臂的金紋順著壇壁蔓延，顯露出隱藏的通道入口——通道上方刻著與淵之母碎片相同的“母源”二字，邊緣纏繞著黑色的鎖鏈，鏈節(jié)上刻著幽冥閣各分部的標記，“幽”“焚”“水”三字尤為清晰，像在獻祭什么。

“母源池就在通道盡頭?！?清玄低聲道，指尖拂過鎖鏈上的一道裂紋，里面嵌著極淡的金色粉末，與護憶散的成分一致，“看來有水影這樣的叛徒在暗中相助，他們松動了鎖鏈的封印?！?/p>

念安抱著影源冰石碎片，石體里的墨淵虛影正對著佛像的影眼比劃，像在解讀某種密碼?！八f影眼里藏著‘聚影陣’的陣眼，” 念安的聲音壓得極低，“幽冥閣總壇主想在月圓之夜，用聚影陣強行融合五處淵之影，讓淵之母徹底蘇醒，到時候所有守淵人的憶魂都會被吸走，變成傀儡?！?/p>

穿過通道，眼前豁然開朗——母源池是個圓形的地下湖，湖水泛著乳白的光，像融化的月光，池中央的石臺上，懸浮著五塊半透明的玉片，與水淵找到的“淵母”碎片同源，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淵之母”玉像輪廓。玉像眉心的位置空著，顯然是留給最后一塊碎片的。

池邊站著個穿著黑金紋袍的老者，面容被兜帽遮住，只露出雙渾濁的眼睛，正對著玉像低語，聲音帶著與玄清師父相似的蒼老：“……再等三日，月圓之時，淵母蘇醒，天下皆為影奴，守淵人的傳承？不過是我棋盤上的棄子……”

“是幽冥閣總壇主！” 念塵的劍瞬間出鞘，共生紋在劍身上亮起金芒，“他的靈力波動里有玄清師父的氣息，卻更陰邪，像被淵之母的戾氣反噬了！”

老者緩緩轉身，兜帽滑落，露出張與玄清師父有七分相似的臉，只是眼角的皺紋里嵌著黑氣，左臉有塊燒傷的疤痕，與水影的焦痕同源?！扒逍?，念塵，” 老者的聲音帶著嘲弄，“沒想到吧？我是玄清的師兄，也是幽冥閣的初代閣主——當年玄清能成為青崖掌門，不過是因為他比我‘聽話’，愿意做守淵人的傀儡。”

清玄的瞳孔驟縮，識海深處閃過段被遺忘的記憶：幼時曾在師父的書房見過張合影，玄清身邊站著個年長的師兄，左臉有顆痣，正是眼前老者年輕時的模樣?！澳恪悴皇窃缭谖迨昵熬汀∈拧藛幔俊?/p>

“病逝？” 老者笑了，笑聲里帶著黑氣，“是被玄清和師父聯(lián)手廢了靈力，扔進焚淵！他們怕我揭露守淵人的真相——所謂‘守護’，不過是用歷代守淵人的憶魂喂養(yǎng)淵之母，讓她沉睡，而我，只是想讓她蘇醒，讓這虛偽的傳承徹底終結！”

他抬手結印，母源池的湖水突然沸騰，五塊玉片同時亮起，射出五道光束，將念塵三人困在中央。“玄袍人藏在淵母碎片里？清漪的殘魂附在水鏡上？墨淵的影還想找父親？” 老者的聲音帶著癲狂，“今日就讓你們一家‘團圓’，成為淵母蘇醒的最后祭品！”

池邊的陰影里突然沖出數(shù)道黑影，是幽冥閣各分部的殘余長老，手里都舉著對應的淵之影令牌，正要啟動聚影陣。就在此時，影源冰石碎片突然爆發(fā)出強光，墨淵的殘魂虛影沖出石體，對著老者怒吼：“你撒謊！父親說過，當年是你想強行引動淵之母，才被師父責罰！”

虛影的怒吼帶著純粹的憤怒，竟暫時震散了困住三人的光束。念塵趁機揮劍斬斷老者的印訣，清玄則將淵之母碎片拋向池中央的玉像，碎片嵌入眉心的瞬間，玉像突然發(fā)出刺目的白光，照出老者記憶中的畫面：

畫面里，年輕的老者（玄清師兄）手持血刃，正要刺殺沉睡的淵之母，玄清與師父沖進來阻攔，老者卻獰笑著說“與其讓她被守淵人當養(yǎng)料，不如讓我掌控她”，最終被廢去靈力，扔進焚淵。

“原來如此……” 清玄的聲音帶著釋然，“你不是想終結傳承，是想獨占淵之母的力量?！?/p>

老者見真相敗露，怒吼著撲向玉像，想強行奪取淵之母的控制權。念安突然將發(fā)芽的影草種子扔進母源池，種子遇水瞬間瘋長，根莖纏繞著玉像，葉片綻放出金色的花——正是清漪說的“溯影花”。

花瓣展開的瞬間，無數(shù)淡金色的憶魂從花中涌出：玄清師父的虛影對著玉像鞠躬，似在道歉；玄袍人的虛影與清漪的虛影在花下相擁，淚痣與空洞終于重合；念塵母親的虛影對著念塵揮手，笑容溫暖；甚至連幽冥閣各分部那些被戾氣吞噬的弟子虛影，都在花光中露出解脫的表情。

“不——！” 老者被溯影花的光芒包裹，黑氣在光中寸寸消散，露出原本的面容，“我只是……不想做棄子……” 他的身影最終化作光點，融入溯影花，花芯處多了顆極小的種子，與影草種子同源。

聚影陣的光束在溯影花的光芒中潰散，幽冥閣長老們的令牌同時碎裂，淵之母玉像的白光漸漸柔和，沉入母源池底，湖面恢復平靜，只留下溯影花在中央綻放，像盞永不熄滅的燈。

墨淵的殘魂虛影在花光中變得凝實，他對著玄袍人與清漪的虛影深深鞠躬，然后轉身對念安笑道：“我要留在這里，陪他們等花開結果?！?說罷，虛影化作道金芒，融入溯影花的根莖。

三天后，月圓之夜。

念塵三人站在萬佛壇頂，看著中州的百姓在月下勞作，孩童的笑聲穿過夜色，再無戾氣的陰影。母源池的溯影花已結出種子，被念安小心地收好，種子上刻著五處淵之影的位置，像在說“傳承不息，守護不止”。

清玄望著青崖山的方向，風里傳來藥圃的清香，赤血藤的新苗怕是已爬滿石碑。他忽然明白，所謂淵之母，從來不是惡的源頭，而是守淵人記憶的容器，那些被遺忘的、被誤解的、被珍藏的過往，都在她那里找到歸宿。

“該回家了?！?念塵的共生紋已變得溫潤，像融入了所有淵之影的光，“藥圃的月心草，該開花了。”

念安抱著裝著溯影花種子的木盒，盒子里傳來極淡的笑聲，像玄袍人與清漪在低語。他抬頭看向星空，爺爺手札里的最后一句話在腦海里浮現(xiàn)：“所謂歸途，是帶著所有記憶，走向下一段守護?！?/p>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中州的晨光里，只留下萬佛壇頂?shù)姆鹣?，佛眼的影珠已化作清澈的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像無數(shù)個被溫柔以待的過往，在時光里閃閃發(fā)光。

而青崖山的藥圃里，新播下的溯影花種子，正悄悄破土，嫩芽頂著顆露珠，露珠里映著三個并肩的身影，走向無盡的歲月長河。

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