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

七月十七號的北京，午后的陽光把柏油路曬得發(fā)燙，葉舒華坐在滴滴車后座，鼻尖抵著微涼的車窗，看著外面飛速掠過的高樓大廈，眼睛里滿是新奇。她轉(zhuǎn)頭看向副駕駛座的媽媽，聲音帶著長途跋涉后的軟糯

舒華媽媽，姐姐在家嗎？我好想姐姐了

舒媽回過頭，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頓了頓，笑著說

舒媽忘記跟你說了，你姐姐7月22號有羽毛球比賽，這幾天去集訓(xùn)了，不在家?！彼焓滞笞搅颂剑牧伺氖嫒A的膝蓋，“你這幾天就跟媽媽待著，媽媽已經(jīng)申請了居家辦公，專門陪陪你

舒華“哦”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卷著衣角，心里有點失落，卻還是乖乖應(yīng)道

舒華好吧

雖然見不到姐姐，接下來的幾天卻被母女倆過成了難得的悠閑時光。舒媽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每天早上變著花樣做舒華愛吃的早餐——煎得金黃的溏心蛋，撒了芝麻的小餛飩，或是裹著肉松的飯團；上午帶她去逛胡同，看墻根下曬太陽的貓，聽老槐樹沙沙的聲響；下午窩在客廳的沙發(fā)里，舒華靠在媽媽肩頭看動畫片，媽媽手里織著毛衣，時不時提醒她

舒媽少吃點薯片

傍晚沿著小區(qū)的步道散步，舒華踩著媽媽的影子跑，笑聲像風(fēng)鈴一樣脆。

轉(zhuǎn)眼到了七月二十二號，天剛亮，舒華就從床上彈了起來，拉開衣柜門翻出好幾件衣服鋪在床上。舒媽被她的動靜吵醒，揉著眼睛坐起來

舒媽這才六點，比賽晚上七點才開始呢

舒華要早點打扮呀

舒華拿起一條白色連衣裙在身上比劃，跑到鏡子前轉(zhuǎn)了個圈

舒華媽媽你看我這身衣服好看嗎？穿這套是不是拿抓住姐姐的眼球

舒媽好看，我們家舒華穿什么都好看

舒媽走過去，幫她理了理裙擺

舒媽就這件吧，白色顯眼，你姐姐在場上肯定能看到

她挑來選去，最后還是選了那條白色連衣裙，搭配一雙亮眼的紅色板鞋

舒媽給她梳了個蓬松的公主頭，碎發(fā)垂在臉頰兩側(cè)，襯得她本就清冷的五官多了幾分柔和，站在鏡子前時，活脫脫一個讓人移不開眼的冷系美女。

舒媽走吧

舒媽拿起包

舒媽我們早點去，說不定能跟你姐姐一起吃個飯

舒媽舒華點點頭，腳步輕快地跟著媽媽出門?？蓜傋叩襟w育館附近，舒媽給姐姐打電話時，卻被潑了一盆冷水

葉錦熙媽，我們俱樂部臨時搞聚餐，賽前動員呢，實在抽不開身…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歉意

葉錦熙等比賽結(jié)束我再找你們，好不好

掛了電話，舒媽看了眼舒華失落的表情，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舒媽關(guān)系，我們自己去吃點好的。舒舒想吃什么？今天我們母女倆放縱一把

舒華眼睛亮了亮，剛才的失落一掃而空

舒華火鍋！我們?nèi)コ院５讚瓢?/p>

舒媽我覺得可以

兩人高高興興地來到萬象城，剛走進海底撈的大門，就被門口第一桌的爭吵聲驚得停下了腳步。一個穿紫色連衣裙的女士正指著一個年輕服務(wù)員的鼻子大罵，聲音尖利得刺耳：“我在網(wǎng)上買的團購，憑什么不能用？你們這是欺詐！”

服務(wù)員穿著黑色制服，圍裙上沾了點油漬，手里緊緊攥著菜單，臉漲得通紅，卻還是耐著性子解釋：“女士，您購買的這個團購確實僅限周一使用，周末是不能用的，頁面上有標注……”

“我不管什么標注！我今天就要用！”女士拍著桌子站起來，唾沫星子濺了服務(wù)員一臉，“趕緊給我處理，不然我投訴你！”

周圍的客人都停下了筷子，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服務(wù)員咬著唇，眼圈紅了，卻還是低著頭說：“實在抱歉，這個確實是規(guī)定……”

僵持了好一會兒，女士見實在說不通，罵罵咧咧地付了款，摔門而去。服務(wù)員站在原地，肩膀微微發(fā)抖，過了幾秒才抬手抹了把臉，擦掉眼角的淚。

抬眼時，她正好看見舒華和舒媽，立刻深吸一口氣，強扯出一個微笑走上前：“您好，兩位有預(yù)定嗎？”

舒媽“沒有，隨便找個位置就行

舒媽溫和地說

服務(wù)員點點頭，領(lǐng)著她們往里走，遞來兩臺點菜的iPad：“您慢慢看，需要什么叫我就行。”

她剛站定，身后忽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雨琦等一下

舒華下意識地回頭，看見一個金發(fā)女生笑瞇瞇地走過來，手里捧著一束向日葵，明黃色的花瓣在燈光下格外亮眼。她把花遞給那個服務(wù)員，雖然聲音比較沙啞但是也是甜絲絲的

雨琦剛才那個人太過分了，你別往心里去。這束花送你，希望你今天開心點

服務(wù)員愣住了，手忙腳亂地接過花，眼淚又涌了上來，這次卻帶著點暖意：“謝……謝謝

雨琦不客氣呀開心點不要為了那種人而傷心

金發(fā)女生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像月牙，她身邊的女生拉了拉她的胳膊，兩人相視一笑，轉(zhuǎn)身往里面的座位走去

舒華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一直追著那個金發(fā)女生的背影，直到她們拐進拐角才回過神。那束向日葵太亮眼，襯得她的金發(fā)像鍍了層金光，連帶著她說話的語氣、笑起來的弧度，都像帶著太陽的溫度，鮮活又熱烈。

舒媽舒華？舒華想什么呢？

舒媽輕輕碰了碰她的手

舒華猛地回神，臉頰有點發(fā)燙，慌忙低下頭假裝看菜單，指尖在屏幕上劃來劃去，心里卻反復(fù)回放著剛才那個畫面——金發(fā)，向日葵，還有那個像糖一樣甜的笑容

舒華沒、沒什么

她小聲說，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方向瞟

舒華媽媽，我們點鴛鴦鍋吧

服務(wù)員重新過來時，眼眶還有點紅，但臉上的笑容真誠了許多。她幫她們下單時，舒華看著她懷里的向日葵，忽然小聲說

舒華花很好看

服務(wù)員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眼底的陰霾散了不少嗯，是很好看

舒華低下頭，戳了戳iPad上的“蝦滑”圖標，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悄悄拿起手機，對著金發(fā)女生坐的位置的方向拍了張照，照片里只有宋雨琦的半顆頭但是足以充滿陽光

葉舒華眼角余光瞥見兩個身影朝收銀臺走。是宋雨琦，還有跟她勾肩搭背的毛毛蟲。

她們走的路線，正好要經(jīng)過葉舒華的桌子。

心臟突然像被什么攥住，撲通撲通跳得發(fā)慌。葉舒華下意識挺直背，手在桌下悄悄攥緊了衣角，眼睛卻假裝盯著剛上桌的菜，耳朵卻豎得老高。

雨琦“喂，毛毛蟲

宋雨琦的聲音越來越近，帶著點笑罵

雨琦請客吃飯不帶手機，你怎么做得出來？

陳毳“那你不也沒帶？”

毛毛蟲不甘示弱地懟回去

陳毳彼此彼此

雨琦我……gun啊我只是沒有電了

隨即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雨琦幸虧我揣了現(xiàn)金，不然今天你就得留下洗碗抵賬?！?/p>

陳毳切，誰怕誰……

兩人吵吵鬧鬧的聲音在收銀臺那里停了停，接著又響起來，伴隨著找零的叮當聲。

葉舒華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放輕了。

很快，宋雨琦她們結(jié)完帳往她身邊走過。一陣淡淡的玫瑰香氣飄過來，很輕，卻像羽毛似的搔過葉舒華的鼻尖。

她沒敢抬頭，直到那腳步聲漸漸遠了，才猛地抬起頭，目光追著那個蹦蹦跳跳的背影出去

舒媽舒華舒華怎么魂不守舍的

舒華沒有沒有只是在看這些蝦滑熟了沒都快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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