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是凝固的劣質(zhì)油脂,沉重得令人窒息。劉筱亭蜷縮在客廳角落那張價值不菲的單人沙發(fā)里,昂貴的真皮此刻卻像粗糙的砂紙磨蹭著他每一寸裸露的皮膚。易感期如跗骨之蛆,啃噬著他引以為傲的理智,將那份屬于Alpha的強悍外殼撕開一道又一道猙獰的口子,露出底下Omega最原始的、令他深惡痛絕的脆弱與渴求。
煩躁。無邊無際的煩躁。像無數(shù)只螞蟻在血管里爬行啃咬。
而這一切的源頭,正小心翼翼地端著一杯溫水,試圖靠近這片被低氣壓籠罩的雷區(qū)。
“筱亭,喝點水?”張九泰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帶著他特有的、能安撫人心的磁性。他身上那屬于Alpha的信息素——香甜牛奶正不受控制地絲絲縷縷彌漫開來,溫暖、醇厚、帶著無與倫比的包容感。這味道對任何一個處于易感期的普通Omega而言,都是沙漠里的甘泉,是暴風(fēng)雨中的港灣。
但對此刻的劉筱亭,這甜美溫暖的氣息卻如同最辛辣的嘲諷。
它像一根尖銳的針,精準(zhǔn)地刺中了他極力壓抑的、屬于Omega的那部分需求——那份渴望被安撫、被擁抱、被溫柔以待的軟弱!這與他骨子里Alpha的強勢、掌控欲格格不入,甚至讓他感到羞恥。
“滾開!”劉筱亭猛地抬頭,眼底布滿紅血絲,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他聲音嘶啞,帶著濃烈的攻擊性。
張九泰的腳步頓住了,眼神里閃過一絲擔(dān)憂,卻沒有退后?!澳阈枰a充水分,易感期脫水會更難受?!彼噲D將杯子放在沙發(fā)旁的小幾上。
就在張九泰彎下腰的瞬間,一股極其霸道、極具侵略性的信息素如同無形的海嘯,猛地從劉筱亭身上爆發(fā)出來!
美式咖啡。
但這絕非清晨提神的那份醇香。這是過萃的、冰冷的、帶著濃烈焦苦和尖銳酸澀的信息素壓制。它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帶著摧毀性的力量,狠狠刺向張九泰,試圖將他那柔和溫順的香甜牛奶信息素徹底撕碎、驅(qū)逐。
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只剩下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苦澀。張九泰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褪去血色。Alpha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想要反擊,信息素核心處傳來被侵犯的刺痛和警報。然而,他那Omega的特質(zhì)——那份刻入骨髓的包容與安撫本能——更加強大。他硬生生壓下了反擊的沖動,只是悶哼一聲,穩(wěn)住了身形,任由那苦澀的、帶著暴戾氣息的信息素像鞭子一樣抽打在他的感官上。他周身那香甜的牛奶信息素被壓制得幾乎無法逸散,只能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薄的、頑強抵抗的暖霧,像暴風(fēng)雪中搖曳的燭火。
“難受?呵……”劉筱亭看著張九泰瞬間蒼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手指,一種扭曲的快意混雜著更深的煩躁涌上心頭。信息素的壓制似乎短暫地宣泄了他體內(nèi)無處釋放的暴戾,但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他需要更徹底的情緒宣泄,需要把這份撕裂他靈魂的痛苦轉(zhuǎn)移出去。
而眼前這個擁有最溫柔信息素的Alpha,這個絕不會真正傷害他的人,成了最完美的靶子。
“張九泰,看看你這副樣子!”劉筱亭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周身的信息素壓制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洶涌澎湃,將張九泰牢牢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冰冷的咖啡氣息幾乎凝成實質(zhì),纏繞、擠壓著對方?!耙粋€Alpha!你的信息素軟得像沒斷奶的孩子!你的骨頭呢?你的血性呢?就只會用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來惡心人嗎?”
他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一句句狠狠扎向張九泰。他攻擊張九泰作為Alpha的“軟弱”,攻擊他那“不合時宜”的溫柔,攻擊他信息素的“毫無攻擊性”。每一個字,都是對他自己內(nèi)心那份渴求安撫的“軟弱”O(jiān)mega本能的憎惡和遷怒。
“你這種Alpha,根本就是個畸形的笑話!除了散發(fā)這種甜膩膩的、令人作嘔的奶味,你還會什么?嗯?”劉筱亭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失控的尖利。他猛地伸手,卻不是攻擊,而是帶著一種泄憤般的力道,狠狠推了張九泰的肩膀一把。
張九泰被他推得踉蹌后退幾步,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低著頭,額發(fā)垂落,遮住了部分表情。但劉筱亭能看到他緊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和微微顫抖的肩膀。那層香甜牛奶的信息素暖霧在暴戾咖啡的壓制下,頑強地、微弱地閃爍著,如同風(fēng)中殘燭,卻始終不肯熄滅。
張九泰的沉默和隱忍,像一桶油澆在了劉筱亭心頭的怒火上。為什么他不反抗?為什么不憤怒?這種逆來順受的樣子,讓劉筱亭感覺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丑,這讓他更加狂躁。
“說話?。“土??被我說中了是不是?你這種……”劉筱亭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張九泰抬起頭了。
那雙總是盛滿溫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幾乎將他溺斃的……理解和包容。那眼神像一面鏡子,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所有的扭曲、痛苦和虛張聲勢的脆弱。
劉筱亭積攢的所有戾氣、所有惡毒的言語,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瞬間失去了力量。信息素的壓制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那狂暴的苦咖啡氣息像被戳破的氣球,驟然減弱、潰散。
取而代之的,是易感期Omega被徹底看穿后,那排山倒海的、無法抑制的委屈和絕望。強撐的Alpha外殼終于徹底崩碎。
“你…你懂什么……”?劉筱亭的聲音陡然變調(diào),從尖銳的咆哮變成了破碎的哽咽。他踉蹌一步,仿佛全身力氣都被抽干,再也支撐不住那沉重的偽裝。滾燙的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洶涌而出,混雜著濃烈的、不再刻意壓制卻充滿了無助和渴求的美式咖啡信息素——依舊是苦的,卻不再是攻擊性的武器,而是悲傷本身。
他像個迷路的孩子,崩潰地蹲了下去,雙手抱住頭,肩膀劇烈地抽動?!澳愀静欢矣憛掃@樣……我好難受……九泰……”?他語無倫次地嗚咽著,所有的攻擊性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求救信號。
一股一直頑強抵抗的香甜牛奶信息素,在劉筱亭信息素壓制崩潰的瞬間,如同解開了束縛的暖流,溫柔而堅定地彌漫開來。它不再被壓制,反而像一張巨大而柔軟的網(wǎng),將崩潰的、散發(fā)著苦澀無助氣息的Omega輕輕包裹其中。
張九泰輕輕呼出一口氣,肩膀上的疼痛似乎都微不足道了。他無視自己方才承受的壓制和言語攻擊,快步走到劉筱亭身邊,沒有絲毫猶豫,單膝跪地,伸出雙臂,將這個渾身顫抖、哭得撕心裂肺的Omega用力地、穩(wěn)穩(wěn)地抱進(jìn)了懷里。
“我知道,筱亭,我知道……”?張九泰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Alpha信息素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卻被他轉(zhuǎn)化成了最熨帖的安撫。香甜的牛奶氣息如同溫暖的潮汐,一波波地、耐心地沖刷著劉筱亭周身濃烈的苦澀咖啡味,試圖將那尖銳的棱角撫平,將冰冷的絕望融化。“難受就哭出來,沒關(guān)系。我在這里?!?/p>
劉筱亭的掙扎微弱得像雛鳥的撲騰,很快便在張九泰那無懈可擊的、帶著香甜牛奶氣息的懷抱里安靜下來。他反手死死抓住張九泰后背的衣服,把臉深深埋進(jìn)對方溫暖的頸窩,貪婪地汲取著那能撫平他靈魂褶皺的甜香,放任自己沉溺在這份遲來的、卻無比堅實的安撫中。苦澀的咖啡信息素并未消失,卻不再狂暴,而是如同疲憊的旅人,終于沉入了香甜牛奶的溫柔港灣。
空氣中,濃烈的苦澀與溫暖的香甜激烈地碰撞、交融,最終達(dá)到一種奇異的、帶著淚水和疲憊的平衡。一場由信息素壓制開始,以情緒宣泄告終的“欺負(fù)”,最終在另一個胸膛提供的避風(fēng)港里,找到了它唯一的解藥——屬于張九泰的、無條件的包容與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