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玉貼著心口,溫熱的觸感如同一個無聲的嘲諷。沈知微垂眸,指尖撫過玉佩下方那個與父親遺物如出一轍的平安結,心湖冰封,不起波瀾。帝王的恩寵是枷鎖,亦是盾牌。她收下這華美的囚籠,只為在更深的暗影里,磨礪她的復仇之刃。
“娘娘,”春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皇后娘娘宮里的秋月姑姑方才傳話,說皇后娘娘憐您大病初愈,精神短少,后日的賞菊宴便不必去了,安心在聽雨軒休養(yǎng)便是?!?/p>
沈知微指尖一頓。不必去?皇后這看似體貼的“恩典”,實則是在無形中將她排除出權力與信息的中心。賞菊宴,后宮嬪妃齊聚,是表面和樂融融、暗里刀光劍影的修羅場,更是各方勢力角力、傳遞消息的絕佳場所?;屎蟠伺e,是保護?還是……某種更深的隔離與防備?
“知道了?!鄙蛑⑸裆瑢⑴栍袷杖霊阎?,溫潤的玉質貼著冰涼的皮膚,“替我謝過皇后娘娘體恤?!辈蝗ヒ埠?。玉芙宮那頭被拔了劉德海這顆毒牙,又被皇帝無聲警告,必定憋著一股邪火。德妃、淑妃等人也絕非善類,賞菊宴人多眼雜,正是她們渾水摸魚、借刀殺人的好時機。她這個“病弱”的靶子缺席,反而能暫時避開風口浪尖,在暗處看得更清。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賞菊宴后不過兩日,一個令人心悸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后宮悄然蔓延——淑妃張氏,有孕了!
消息傳到聽雨軒時,沈知微正對著銅鏡,由春枝為她梳理長發(fā)。鏡中人臉色依舊蒼白,但眉宇間那份沉靜的銳利,已如出鞘的霜刃,寒光隱現(xiàn)。
“娘娘,”春枝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后怕,“淑妃娘娘這一胎……來得太是時候了!柳貴妃剛失了龍裔又被禁足,德妃娘娘膝下只有三皇子,且……體弱。淑妃娘娘若誕下皇子……”后面的話她不敢說,但意思昭然若揭。淑妃張氏,這個素來以溫順中庸示人的妃子,終于按捺不住,亮出了她最鋒利的獠牙——子嗣。
沈知微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淑妃……果然是個聰明人。懂得在最恰當?shù)臅r機,拋出最重的籌碼。后宮之中,帝王的寵愛如浮云,唯有子嗣,才是立足的根本,是通往權力巔峰最穩(wěn)固的階梯。柳貴妃痛失二皇子,德妃的三皇子蕭景珩先天不足,常年湯藥不斷,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蕭景琰雖占嫡長,卻性情略顯怯懦。淑妃若真能平安誕下一位健康的皇子,格局必將天翻地覆。
“盯著玉芙宮和景仁宮(德妃居所)的動靜,”沈知微的聲音平靜無波,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尤其是……德妃那邊。”柳貴妃被禁足,爪牙受限,且剛被皇帝敲打,短期內未必敢有大動作。但德妃李氏不同!她溫婉賢淑的面具下,藏著不輸柳貴妃的野心和對權力的渴望。淑妃的孕事,對她膝下體弱的三皇子而言,是巨大的威脅!德妃,絕不會坐視不理!
山雨欲來風滿樓。淑妃的孕事,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后宮壓抑已久的妒火與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