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的琉璃瓦在春日陽光下泛著金紅光澤,飛檐下的銅鈴被風拂得輕響,像誰在低吟淺唱。庭院里新栽的西府海棠開得正好,粉白的花瓣堆云疊雪,落得青石小徑上一片狼藉...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鳳儀宮的琉璃瓦在春日陽光下泛著金紅光澤,飛檐下的銅鈴被風拂得輕響,像誰在低吟淺唱。庭院里新栽的西府海棠開得正好,粉白的花瓣堆云疊雪,落得青石小徑上一片狼藉,卻偏生襯得這座皇后寢宮愈發(fā)雅致——這是蕭徹特意讓人翻修的,換掉了舊的朱漆廊柱,補了屋脊的走獸,連窗欞都換成了蘇繡的纏枝蓮紗,既保留了中宮的威嚴,又添了幾分居家的暖意。
沈知微坐在臨窗的軟榻上,手里抱著剛滿百日的三公主。小家伙穿著件月白色的軟綢襁褓,領(lǐng)口繡著極小的鳳紋,閉著眼咂奶,小臉紅撲撲的,像顆熟透的桃子。沈知微今日穿了件煙霞色的鳳袍,領(lǐng)口用金線繡著半開的牡丹,烏發(fā)綰成朝鳳髻,只簪一支赤金點翠嵌珠鳳釵,釵尾的珍珠垂在頰邊,隨著呼吸輕輕晃動,三十五歲的眉眼間,既有母儀天下的雍容,又藏著幾分尋常母親的溫柔。
“還沒定下名字?”蕭徹走進來時,身上還帶著朝服的皂角香。他換下龍袍,只穿件月白常服,袖口挽著,露出腕間的羊脂玉鐲——那是沈知微親手為他磨的,說是“平安順遂”。他走到榻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三公主的小臉,小家伙不滿地皺了皺眉,卻沒醒。
“想了幾個,總覺得不妥?!鄙蛑⑻ь^看他,陽光透過紗窗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淺淺的影,“景字輩的,叫景玥如何?玥是神珠,愿她一生無憂?!?/p>
蕭徹指尖劃過女兒柔軟的胎發(fā),沉吟道:“玥字好,可朕更想她像你?!彼皖^,鼻尖蹭了蹭沈知微的鬢角,聲音放得極輕,“像你一樣,既有風骨,又有溫度。叫景寧吧,景明安寧,既承了景字輩,又盼著她往后日子安寧,也盼著這天下……因她而生幾分寧和?!?/p>
沈知微心頭一動。景寧,景明安寧。他不僅在為女兒取名,更是在與她期許共同的未來。她低頭吻了吻女兒的額頭,輕聲道:“就叫景寧。蕭景寧。”
小家伙像是聽懂了,忽然咂了咂嘴,小拳頭在襁褓里動了動,惹得兩人都笑了。
鳳儀宮的書房比永壽宮的更寬敞,紫檀木書案上堆著奏折,卻也擺著孩子們的涂鴉——景珩的字歪歪扭扭,景璃的畫里總把父皇畫成圓滾滾的樣子,如今又添了景寧的小腳印拓片,倒讓這嚴肅的地方多了幾分煙火氣。
入夜,蕭徹批閱奏折,沈知微便坐在一旁為景寧縫制虎頭鞋。燭火在兩人之間跳躍,將影子投在墻上,像幅依偎的剪影。
“江南水災(zāi)的折子,你看看?!笔拸剡f過一本奏折,眉頭微蹙,“戶部說賑災(zāi)銀不夠,可國庫今年要添兵甲,實在緊巴。”
沈知微放下針線,接過奏折仔細看著。她雖不直接干政,卻跟著蕭徹看了三年奏折,早已摸清了朝中的門道。指尖劃過“蘇州織造”幾個字,她忽然道:“去年蘇州織造報的貢品超了三成,說是‘祥瑞之兆’,實則多半是虛報。不如讓御史去查,若真有貪墨,罰沒的銀子正好充作賑災(zāi)款,既解了燃眉,又能敲山震虎?!?/p>
蕭徹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案幾:“好主意!朕怎么沒想到!”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微兒,有你在,朕真是省了不少心?!?/p>
沈知微笑了笑,抽回手繼續(xù)納鞋底:“陛下是當局者迷?!?/p>
窗外的海棠花影搖搖晃晃,廊下的宮燈亮得溫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朝政,從江南水災(zāi)到西北兵防,從官員任免到科舉取士,竟也說得投契。這便是他們的相處之道,不是尋常夫妻的耳鬢廝磨,而是能并肩看天下的知己。
日子一天天過,鳳儀宮的庭院里漸漸熱鬧起來。
春日的午后,景珩穿著寶藍色的錦袍,正坐在石桌旁練字,十歲的少年已經(jīng)有了幾分小大人的模樣,握筆的姿勢端正,只是偶爾會偷偷看一眼不遠處的妹妹們。景璃穿著水綠色的襖裙,正拉著剛會走路的景寧學步,小家伙搖搖晃晃地撲向姐姐,兩人跌在草地上,笑得像兩朵盛開的花。
“二哥,你看我教會妹妹走路了!”景璃舉著小手歡呼,發(fā)間的珍珠步搖叮當作響。
景珩放下筆,走過去幫妹妹扶起景寧,語氣故作嚴肅:“小心些,摔疼了妹妹,母后視你?!痹掚m如此,卻還是彎腰拍了拍景璃裙擺上的草屑。
沈知微站在廊下看著,柳婕妤留下的陰霾早已散去,景璃的身子雖弱了些,卻依舊活潑;景珩沉穩(wěn),景寧乖巧,三個孩子湊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她想起剛?cè)雽m時的步步驚心,想起那些血與淚的爭斗,再看看眼前的景象,忽然覺得,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娘娘,御膳房燉了冰糖雪梨,給二公主潤潤喉?!甭犙┒酥澈羞^來,笑著看向庭院里的孩子們,“三公主剛才還抓著二公主的辮子不放呢?!?/p>
沈知微接過食盒,看著景寧正揪著景璃的發(fā)尾咯咯笑,景璃也不惱,反而伸手撓妹妹的癢癢,景珩在一旁無奈地搖頭,卻還是細心地護著兩個妹妹不摔倒。
“孩子們和睦,比什么都好?!鄙蛑⑤p聲道,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暮色降臨時,蕭徹回來了。他剛進庭院,就被景寧搖搖晃晃地抱住了腿,小家伙奶聲奶氣地喊“父皇”,惹得他立刻彎腰將她抱起,在她臉上親了口。景珩和景璃也圍上來,一人拉著他一只手,嘰嘰喳喳地說今日的趣事。
沈知微站在廊下,看著被孩子們圍住的蕭徹,看著他臉上難得的輕松笑意,忽然覺得,這座鳳儀宮,這座曾經(jīng)冰冷的深宮,終于有了家的模樣。
海棠花還在落,銅鈴還在響,燭火映著滿室的溫馨。她是皇后,是母親,是他的妻,往后的日子,有風雨,便一起擋;有暖陽,便一起享。這天下,這家人,便是她此生最安穩(wěn)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