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脈踮著腳尖,半個身子危險地探出教室窗戶,纖細(xì)的手指徒勞地在空氣里抓撓。窗框的綠漆蹭在她雪白的校服袖口上,留下一點狼狽的痕跡。窗外,那架承載了她滿腔數(shù)學(xué)課怨念的紙飛機,正歪歪斜斜地掛在樓下低矮的梧桐樹杈上,像片卡住了的、灰撲撲的殘葉。
“葉脈!”一聲炸雷似的怒吼在講臺上爆開,驚得窗邊幾只麻雀撲棱棱飛散。班主任老趙的臉已經(jīng)漲成了豬肝色,厚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圓,手里那根敲了無數(shù)屆學(xué)生腦殼的教鞭,此刻正對著她的方向,氣得微微發(fā)顫?!澳憬o我下來!像什么樣子!堂堂班長,上課折紙飛機?還往外扔?你想上天?。?!”
葉脈唰地縮回腦袋,動作快得像只受驚的兔子。她站得筆直,雙手緊貼褲縫,標(biāo)準(zhǔn)的認(rèn)錯姿勢,臉上卻沒什么惶恐,反而飛快地吐了吐舌尖。窗外的陽光斜打在她臉上,映得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格外明亮狡黠,頰邊兩個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這副“我錯了,下次還敢”的滾刀肉模樣,顯然更添了老趙的三分火氣。
“老師,我深刻反省!”葉脈的聲音清脆響亮,透著十二萬分的誠懇,眼睛卻滴溜溜一轉(zhuǎn),瞄向窗外那架惹禍的飛機,“主要是這三角函數(shù),它太抽象了,簡直像天書!我一著急,就想給它插個翅膀,讓它飛出去問問牛頓他老人家…”
“噗嗤…”底下不知哪個膽大的沒憋住,漏出半聲笑,又在老趙刀子般的目光掃射下硬生生咽了回去。
老趙的教鞭“啪”一聲重重拍在講臺上,粉筆灰簌簌震落:“葉脈!少給我油嘴滑舌!三角函數(shù)抽象?我看是你心思根本沒在課堂上!身為班長,帶頭破壞紀(jì)律,公然頂撞老師,還、還搞封建迷信問牛頓?!牛頓管得了你這個?!”他氣得原地踱了兩步,手指幾乎戳到葉脈鼻尖,“今天放學(xué),給我寫兩千字深刻檢查!一個字都不能少!還有,窗戶外頭那個…那個‘牛頓專機’,下了課你親自給我摘回來!聽見沒?!”
“聽見了,老師!保證完成任務(wù)!”葉脈腰板挺得更直,回答得斬釘截鐵,仿佛領(lǐng)的不是罰,而是什么光榮使命。
老趙被她這態(tài)度噎得喉嚨一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正醞釀著下一輪狂風(fēng)暴雨——
“篤篤篤。”
三聲清晰、平穩(wěn)的敲門聲,突兀地切入了教室劍拔弩張的空氣。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吸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連老趙那口即將噴薄而出的怒氣,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全班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扇刷著綠漆、略顯陳舊的門板。
老趙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住火氣,沒好氣地吼了一嗓子:“誰啊?進來!”
門軸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緩緩向內(nèi)推開。
一個頎長的身影逆著走廊明亮的光線,出現(xiàn)在門口。他背著光,面容一時有些模糊,但那份挺拔的身姿和獨特的氣場,已然無聲地鋪滿了整個空間。他穿著和大家一樣的藍(lán)白校服,可那普通的布料落在他身上,卻像是被重新裁剪熨燙過,勾勒出利落的肩線和勁瘦的腰身。肩上的書包是簡單的黑色,沒有多余綴飾。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然后,如同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塊巨石,死寂的教室轟然炸開!
“啊——!??!”
尖叫聲毫無預(yù)兆地爆發(fā),幾乎要掀翻天花板。女生們捂著臉,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門口,激動得語無倫次:“天哪天哪!是我眼花了嗎?是魏久哲?真的是他?!”“他不是在韓國嗎?退團了?怎么會來我們學(xué)校?!”“我的媽呀!活的魏久哲!在我眼前!” 后排幾個男生也伸長了脖子,低聲議論著,帶著顯而易見的震驚和好奇。
聲浪一波高過一浪,桌椅被激動站起來的同學(xué)撞得哐當(dāng)作響??諝饫锼查g充滿了粉絲見到偶像那種近乎缺氧的狂熱和不可思議。講臺上的老趙被這突如其來的騷動弄得一臉懵,茫然地看著門口的少年,又看看底下失控的學(xué)生,完全搞不清狀況。
唯有窗邊的葉脈,像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整個人瞬間石化。
剛才還靈動機敏的表情徹底僵在臉上,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此刻瞪得比誰都大,瞳孔深處清晰地倒映出門口那個身影。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作響。血液似乎一下子全涌到了頭頂,臉頰滾燙,又在下一秒迅速褪去血色,變得煞白。
真的是他。
那個海報貼滿她臥室墻壁、專輯塞滿她抽屜、每一首歌每一個舞臺都爛熟于心的人——Aurora男團的前主舞兼門面擔(dān)當(dāng),魏久哲。那個三個月前突然宣布因“個人學(xué)業(yè)原因”退團,引發(fā)軒然大波后便消失在公眾視野里的頂流偶像。
他怎么會在這里?在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市級重點高中?還出現(xiàn)在…她的教室門口?
葉脈的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只剩下無數(shù)個巨大的問號在瘋狂旋轉(zhuǎn)沖撞。
在一片幾乎失控的尖叫浪潮中,門口的少年,魏久哲,終于完全踏進了教室。刺眼的光暈從他身后褪去,清晰地勾勒出他的面容。
那是一張被鏡頭和聚光燈千錘百煉過的臉。輪廓清晰得如同雕刻,鼻梁高挺,下頜線利落干凈。皮膚是冷調(diào)的白皙,在窗外天光映襯下,幾乎有種透明的質(zhì)感。眉毛漆黑,形狀極好,此刻微微蹙著,顯出一絲被打擾的不耐。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眼尾線條微微上揚,本該是極漂亮的弧度,可眸底卻像是封凍了千年的深潭,一片沉寂的墨黑,沒有絲毫波瀾。
所有的喧囂、尖叫、狂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泥牛入海,沒有激起半分漣漪。他平靜地站在那里,周身仿佛自帶一層無形的、冰冷的氣場,將所有的嘈雜和熱情都隔絕在外。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像一盆兜頭澆下的冰水,讓一部分過于激動的尖叫聲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魏久哲的目光平淡地掃過混亂的教室,掠過講臺上氣未消又添新懵的老趙,最后,落在了窗邊那個僵立如雕塑的身影上——葉脈。
兩人的視線,在嘈雜的空氣中,短暫地碰撞了一瞬。
葉脈只覺得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望過來時,自己連呼吸都停滯了。心跳聲在耳膜里無限放大,震耳欲聾。
就在這時,魏久哲動了。
他沒有理會任何人,邁開長腿,徑直朝著講臺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很穩(wěn),步幅均勻,透著一股與這喧鬧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沉靜。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到講臺前時——
意外發(fā)生了。
一只灰撲撲的紙飛機,大概是剛才騷動中被誰無意從課桌或窗臺碰落,晃晃悠悠、打著旋兒,不偏不倚,正好飄落在魏久哲邁出的右腳前。
那是一只折得很普通的紙飛機,機翼上還能隱約看到數(shù)學(xué)公式和坐標(biāo)軸的痕跡。更扎眼的是,機頭位置,用熒光粉色的馬克筆,龍飛鳳舞地涂鴉著一行小字。
魏久哲的腳步,因為這突然出現(xiàn)的障礙物,自然而然地停頓了一下。
下一秒,在全班幾十道目光的聚焦下——那些目光里混雜著激動、好奇、擔(dān)憂,還有葉脈那近乎絕望的窒息感——魏久哲微微垂下了眼簾。
他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絲毫嫌棄那紙飛機的廉價和污損,只是極其自然地彎下腰。骨節(jié)分明、干凈修長的手指伸出,輕松地捏住了紙飛機的機身,將它從自己那雙看起來就價值不菲、一塵不染的限量版球鞋前撿了起來。
動作流暢,姿態(tài)甚至稱得上優(yōu)雅。
教室里的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心翼翼。老趙張著嘴,完全忘了自己剛才要訓(xùn)什么。所有人的視線都死死黏在魏久哲和他指間那架小小的紙飛機上。
魏久哲直起身,指間捻著那架惹禍的紙飛機,似乎很隨意地瞥了一眼機頭的位置。
然后,在死一般的寂靜里,他開口了。
聲音清冽,不高不低,像冰涼的玉石輕輕相擊,穿透力卻極強。字正腔圓,帶著一種練習(xí)生時期嚴(yán)苛訓(xùn)練出的吐字韻律。
他清晰地念出了機頭上那行用熒光粉馬克筆涂鴉的字跡:
“‘?dāng)?shù)學(xué)題……比你的心還難解’?”
最后一個疑問的尾音,被他念得極其平淡,卻像一把小錘子,“咚”地一聲,精準(zhǔn)無比地敲在了葉脈已經(jīng)脆弱不堪的神經(jīng)上。
嗡——!
葉脈只覺得一股滾燙的血氣“轟”地一下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臉頰瞬間燒得通紅,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她恨不得當(dāng)場表演一個原地消失術(shù),或者立刻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完了完了完了!大型社死現(xiàn)場!她隨手吐槽的歌詞涂鴉,竟然被她奉若神明的偶像撿起來,還當(dāng)眾念了出來!還是在她剛被老師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這到底是什么人間疾苦?!
她僵硬地杵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眼神飄忽,就是不敢再看向講臺的方向。心里的小人已經(jīng)抱頭尖叫著原地打滾了一百八十圈。
魏久哲念完那句話,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他甚至沒再看葉脈一眼,仿佛剛才只是念了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說明書。他捏著那架紙飛機,轉(zhuǎn)向講臺上還在石化狀態(tài)的老趙,微微頷首,語氣平靜無波:“老師,我是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魏久哲。教導(dǎo)主任讓我來高二(三)班報到?!?/p>
老趙這才如夢初醒,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扶了扶眼鏡,臉上的怒氣早被這戲劇性的轉(zhuǎn)折沖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滿滿的局促和茫然:“?。颗?!魏…魏同學(xué)是吧?歡迎歡迎!那個…教導(dǎo)主任跟我說過了,說過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目光下意識地瞟向魏久哲手里那個刺眼的“物證”。
魏久哲順著老趙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指間的紙飛機,又抬眼,目光再次精準(zhǔn)地落回那個恨不得縮進墻縫里的身影——葉脈身上。
葉脈瞬間感覺像被兩道冰冷的探照燈鎖定,頭皮發(fā)麻。
只見魏久哲手臂微抬,很隨意地將那架承載著葉脈“罪行”與“心聲”的紙飛機,朝著她的方向,輕輕一拋。
紙飛機劃過一道短促而輕飄的弧線。
葉脈幾乎是本能地、手忙腳亂地伸出雙手去接。那輕飄飄的紙飛機落在掌心,卻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指尖一縮。
“你的?!蔽壕谜艿穆曇魶]有任何起伏,簡單的兩個字,宣告了物歸原主。
葉脈死死捏著那架失而復(fù)得(不如說是甩不掉的燙手山芋)的紙飛機,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從頭頂飄出去了。她根本不敢抬頭,只能死死盯著自己沾了點灰的白色帆布鞋鞋尖,恨不得用目光把鞋底燒出兩個洞來。
老趙看著這一幕,嘴角抽了抽,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帶著一種認(rèn)命般的疲憊,指了指教室后方靠窗的一個空位:“魏同學(xué),你先坐那邊吧。倒數(shù)第二排,靠窗那個空位。課本…課本一會兒讓班長…哦,就是她,”他指了指還低著頭的葉脈,“葉脈,下課帶新同學(xué)去領(lǐng)一下課本和校服。”
“葉脈?!蔽壕谜苤貜?fù)了一遍這個名字,語調(diào)依舊平平。他沒什么表示,拎著書包,徑直走向老趙指的那個位置。他的座位,正好在葉脈的斜前方。
葉脈聽著那沉穩(wěn)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跟著那腳步聲的節(jié)奏在瘋狂蹦迪。她像被釘在了原地,連眼珠都不敢轉(zhuǎn)動一下,只能用余光緊張地捕捉著那個身影的移動軌跡。
近了…更近了…
一股極淡的、清冽的氣息隨著他的經(jīng)過悄然拂過。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帶著一絲冷意,卻又意外的干凈純粹。
魏久哲拉開椅子,坐下。動作利落,沒有發(fā)出多余的聲響。
葉脈這才敢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抬起一點眼皮。視線越過前排同學(xué)的肩膀,落在那個嶄新的、挺直的背影上。藍(lán)白校服勾勒出少年寬闊平直的肩線,后頸的線條利落干凈,幾縷墨黑的短發(fā)隨意地搭在頸后。他安靜地坐著,微微側(cè)著頭看向窗外,只留下一個線條冷硬的側(cè)臉輪廓。陽光透過窗玻璃落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卻絲毫沒能融化那份疏離的寒意。
他就像一座突然降臨的、沉默的冰川,無聲無息地矗立在了葉脈前方不遠(yuǎn)的地方。帶著他頂流的光環(huán),帶著他退團的神秘,也帶著他剛剛當(dāng)眾念出她社死涂鴉的“豐功偉績”。
葉脈捏著那架皺巴巴的紙飛機,指尖用力,幾乎要將它揉碎。臉頰上的熱度還沒完全褪去,心跳依舊紊亂不堪。講臺上,老趙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開始磕磕絆絆地繼續(xù)講那要命的三角函數(shù),粉筆劃過黑板發(fā)出單調(diào)刺耳的吱嘎聲。
可葉脈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魏久哲彎腰撿紙飛機的畫面,一會兒是他念出那句歌詞時毫無波瀾的語調(diào),一會兒又是他那個冷冰冰的側(cè)影。各種念頭像煮沸的開水一樣咕嘟咕嘟冒泡:
他認(rèn)出我了嗎?應(yīng)該沒有吧?畢竟我只是千萬粉絲中的一個…可他念那句話是什么意思?是覺得好笑?還是覺得幼稚?或者只是單純地陳述?他為什么退團?為什么轉(zhuǎn)學(xué)來這里?還偏偏…偏偏轉(zhuǎn)到了我們班?坐到了我前面?
無數(shù)個問號擠在腦海里,幾乎要爆炸。
講臺上的聲音漸漸模糊成背景噪音。葉脈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飄向前方那個新出現(xiàn)的、散發(fā)著無形磁場的背影。每一次偷偷瞥過去,心臟都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一下,帶著一種陌生的、又酸又脹的悸動。
她悄悄低下頭,趁著老趙轉(zhuǎn)身寫板書的空檔,手指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將那架被捏得不成樣子的紙飛機,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展開。
皺巴巴的紙張上,除了被揉得模糊的數(shù)學(xué)公式,最顯眼的,還是機頭那行用熒光粉寫下的歌詞:
**“數(shù)學(xué)題比你的心還難解”**。
旁邊,還有她上課無聊時隨手畫的一個小小的、哭喪著臉的簡筆火柴人,腦袋上頂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葉脈盯著這行字和那個火柴人,臉頰又開始隱隱發(fā)燙。她懊惱地閉了閉眼,又飛快地睜開,像是怕被誰發(fā)現(xiàn)似的,迅速從筆袋里摸出一支普通的黑色中性筆,在那行熒光粉的歌詞下面,用力地、發(fā)泄般地劃拉下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魏久哲!你是魔鬼嗎?!!”**
寫完,她盯著這幾個字看了兩秒,又像是被燙到一樣,飛快地用筆把那幾個字反復(fù)涂黑,涂成一個誰也認(rèn)不出來的墨疙瘩。做完這一切,她才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仿佛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保密任務(wù),小心地把那張承載著巨大秘密和社死瞬間的紙片,胡亂塞進了課桌抽屜的最深處。
就在這時,下課鈴如同天籟般驟然響起,尖銳地劃破了教室沉悶的空氣。
“好了,下課!”老趙如釋重負(fù)地合上教案,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葉脈,別忘了帶新同學(xué)去領(lǐng)課本和校服!”他匆匆交代完,抱著教案幾乎是逃離了教室。
老趙的身影剛一消失在門口,原本因為魏久哲存在而壓抑了一整節(jié)課的教室,瞬間如同解開了封印。
“呼啦”一下,以魏久哲的座位為中心,迅速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人墻。女生們壓抑了一節(jié)課的激動徹底爆發(fā)出來,七嘴八舌,聲音又高又尖:
“魏久哲!真的是你??!我超喜歡你跳舞的!”
“久哲歐巴!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就簽在校服上!”
“你為什么會來我們學(xué)校啊?是打算在國內(nèi)讀書了嗎?”
“Aurora以后真的沒有你了嗎?好可惜啊!”
“你坐這里習(xí)慣嗎?要不要我?guī)湍阏碜雷???/p>
問題像連珠炮一樣砸過去,無數(shù)雙手拿著筆記本、專輯封面(不知從哪里變出來的)、甚至嶄新的校服,爭先恐后地伸到魏久哲面前。
葉脈被這洶涌的人潮推搡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兩步,差點撞到后面的桌子。她看著被包圍在中心、只露出一點黑色頭發(fā)的那個身影,心里莫名地有點堵,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他會怎么應(yīng)對?像舞臺上那樣微笑營業(yè)?還是……
人群中心的魏久哲終于有了動作。
他抬起眼。那雙墨黑的眸子掃過圍在桌邊一張張興奮期待的臉,眼神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怠。他沒有說話,只是動作利落地站起身,拎起自己的黑色書包。
這個起身的動作本身就帶著一種無聲的壓迫感,圍得最近的兩個女生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魏久哲的目光越過層層疊疊的人頭,精準(zhǔn)地落在了人群外圍、還抱著自己書包有些不知所措的葉脈臉上。
“班長?!彼_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依舊是那副清冽無波的調(diào)子,聽不出任何情緒,“不是要去領(lǐng)東西?”
所有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聚焦到了葉脈身上。
葉脈只覺得頭皮“嗡”的一下,仿佛有無數(shù)小針在扎。她硬著頭皮,在幾十道或羨慕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注視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啊…對,對!跟我來!”她抱著書包,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擠出人群,頭也不敢回,快步朝教室門口走去。
她能清晰地聽到身后傳來穩(wěn)定、從容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跟隨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走廊的光線比教室里亮堂許多,葉脈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fù)快要跳出喉嚨的心臟。
“這邊走。”她悶悶地說了一句,加快腳步,只想盡快完成這要命的任務(wù)。教導(dǎo)處在一樓,她們教室在三樓,需要穿過長長的走廊,走下兩段樓梯。
葉脈走在前面,目不斜視,后背卻繃得筆直,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敏銳地感知著身后那個人的存在。他的氣息,他腳步的節(jié)奏,甚至是他書包拉鏈隨著步伐晃動發(fā)出的輕微聲響…一切都無比清晰。
下到二樓轉(zhuǎn)角處時,葉脈偷偷地、極其快速地側(cè)過一點頭,想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身后的人。
就在她轉(zhuǎn)頭的瞬間,視線卻正好撞上了魏久哲的目光!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抬起了眼,似乎正在看樓梯轉(zhuǎn)角窗外的操場。葉脈偷瞄過去的視線,不偏不倚,正撞入他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里!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葉脈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瘋狂加速,臉頰“騰”地?zé)似饋怼K裰皇荏@的兔子,猛地扭回頭,動作幅度大得差點把自己絆倒。她死死盯著腳下的樓梯臺階,再也不敢亂動一下眼珠。
身后傳來一聲極輕、極短促的鼻音。
像是…一聲輕哼?又或者只是無意識的呼吸?
葉脈分辨不清,只覺得那聲音像根羽毛,輕輕搔刮過她的耳膜,讓她整個人更加僵硬了。
終于,煎熬的“旅程”結(jié)束。教導(dǎo)處到了。葉脈幾乎是逃也似的沖進去,語速飛快地對坐在辦公桌后的教導(dǎo)主任說明了來意。整個過程,她都低著頭,不敢看旁邊的魏久哲,更不敢看主任。
“哦,新同學(xué)魏久哲是吧?課本和校服都準(zhǔn)備好了?!敝魅瓮屏送蒲坨R,指了指墻角堆放的幾##摞新書和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藍(lán)白校服,“葉脈,你幫新同學(xué)拿一下
“好的主任!”葉脈如蒙大赦,立刻沖過去抱起那摞沉甸甸的新課本,又抓起那套校服,一股腦地塞到魏久哲懷里,動作快得像在交接什么危險物品,“給!你的!” 塞完,她就想立刻開溜。
“等等?!蔽壕谜艿穆曇粼俅雾懫?。
葉脈逃跑的動作僵住,心臟提到嗓子眼。她僵硬地轉(zhuǎn)過身,看到魏久哲一手抱著課本和校服,另一只空著的手,不知何時,指間正捏著一張小小的、硬質(zhì)的卡片。
葉脈定睛一看,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