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一層層浸染了校園的輪廓。
她站在教師宿舍門前,指尖仍殘留著那封信的溫度——泛黃的紙頁,溫柔的字跡,像母親隔著十年光陰,輕輕撫過她的眉心。
老周師傅佝僂著背,將鐵皮箱重新鎖上,聲音低得幾乎被風吹散說道
老周師傅(滄桑)小姐臨終前,攥著這封信,說‘若晚棠覺醒,務必交給景深’??赡悄辍懮贍敳攀畾q,陸董來了,二話不說撕了信,還警告我不得再提半個字。
蘇晚棠喉頭一緊,眼底泛起血絲般的痛意。
不是巧合。
母親的信,陸景深的名字,心語之力的覺醒,陸家對她的調(diào)查……所有線索如藤蔓纏繞,最終攀向一個她從未知曉的真相——
她不是偶然覺醒。
她是被“選中”的。
而陸景深,從十歲起,就被命運釘在了她的影子里,成為她命定的守護者。
“心語者與守護者”——蘇家女子覺醒異能,陸家男子便以血為契,以命為誓,永世護其周全。
這是兩大家族百年前立下的古老盟約,隱秘得連族譜都未曾記載,只靠血脈口耳相傳。
可陸景深……從不曾告訴她。
他寧愿被她恨,被她誤解,被她推開,也不愿讓她背負這份沉重的宿命。
所以分手那天,他站在櫻花樹下,眼神冷得像霜,說“我們不適合”,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說“別再等我”——
原來,他是在逃。
逃開這份命定的牽連,逃開家族的逼婚,逃開……她注定要承受的危險。
蘇晚棠(冷笑)他以為瞞著我,就是保護?
蘇晚棠冷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蘇晚棠可誰給他的權力,替我決定什么是對的?
她轉身就走,裙擺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
老周師傅在身后輕聲喚她道
老周師傅(滄桑)小姐,陸少爺他……這些年,每月十五都會來老宅,坐在你母親的書房里,看一整晚的書。從不說話,也不許人打擾。陸董知道后,打了他三次,他還是來。
蘇晚棠腳步一頓,眼底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
但她沒有回頭。
她不能心軟。
現(xiàn)在不是心軟的時候。
籃球場的喧囂遠遠傳來,哨聲、吶喊、球鞋摩擦地板的刺響,像一場即將爆發(fā)的戰(zhàn)爭前奏
她穿過教學樓,穿過人群,穿過那些曾對她指指點點、如今卻仰望她如仰望星辰的目光,直奔球場。
陸景深剛結束訓練,汗水順著下頜滑落,黑色背心貼在緊實的胸膛上,呼吸還未平復。
他抬眼看見她手握著信走來,瞳孔驟然一縮,心聲如驚雷炸開——
陸景深『她怎么來了?她不能來!她不該知道那封信!如果她知道了約定……她會恨我,還是……會懂我?』
蘇晚棠在他面前站定,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那是她從小聞到大的味道。
她舉起那封信,指尖微微發(fā)抖說道
蘇晚棠我媽寫給你的,你知道嗎?
全場驟然安靜。
連裁判都忘了吹哨。
陸景深盯著那封信,喉結劇烈滾動,額角青筋突突跳動,卻一個字也沒說。
蘇晚棠回答我!
她聲音陡然拔高,像刀鋒劃過玻璃
蘇晚棠你知道‘心語者與守護者’的約定嗎?你分手,不只是為了躲家族逼婚,更是為了躲這個‘使命’,對不對?你怕一旦我們在一起,你就必須用命護我,是不是?
他依舊沉默,眼神卻裂開一道深淵。
蘇晚棠笑了,笑得凄厲
蘇晚棠所以你寧愿讓我以為你變心,讓我痛,讓我恨你,也不愿讓我知道真相?陸景深,你憑什么?!
陸景深(撕吼)我不是不想愛你——
他終于低吼出聲,聲音沙啞如野獸撕裂喉嚨
陸景深我是怕一旦開始,就再也護不住你!你知不知道,這約定一旦激活,敵人會盯上你,陸家會逼我殺你奪契,外敵會用你來要挾我?!你知不知道,多少代心語者,最后都死在至親之人手里?!
全場死寂。
連風都停了。
蘇晚棠怔在原地,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聽見了他的心聲——不是辯解,不是推脫,而是徹骨的恐懼。
他不怕死。
他怕她死。
他不怕背叛家族。
他怕她背負整個世界的重量。
蘇晚棠所以你就一個人扛?
她聲音輕得像夢囈道
蘇晚棠你有沒有問過我,想不想和你一起扛?
陸景深閉了閉眼,睫毛顫得像瀕死的蝶。
陸景深晚棠……
他喃喃自語道
陸景深(小聲)我寧愿你恨我,也不想你有一天,為我流一滴血。
她盯著他,良久,忽然抬手,將信狠狠摔在他胸前。
蘇晚棠那現(xiàn)在,我不允許你再替我做決定。
轉身欲走,身后卻傳來他沙啞的低語道
陸景深你母親……最后那句話,我看到了。
蘇晚棠腳步頓住。
陸景深那天我偷偷撿回了信的碎片,拼了一整夜。
他聲音輕得像風
陸景深說:‘你和她,本就是被許下的緣分?!?/p>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像燃盡余生的火
陸景深可我不想做守護者。我想做……愛你的人。
蘇晚棠背對著他,手指緊緊攥住袖口,指甲幾乎掐破布料。
她沒有回頭。
因為她知道,只要回頭,就會哭。
而在行政樓頂層的監(jiān)控室里,沈硯坐在黑暗中,回放著球場的每一幀畫面。
他看著陸景深撕開偽裝,看著蘇晚棠步步緊逼,看著那封信如利刃剖開十年謊言。
他心聲復雜,指尖在鍵盤上停頓良久,最終按下刪除鍵——所有關于蘇晚棠的調(diào)查資料,盡數(shù)清空。
只留下一句備注,孤懸在系統(tǒng)最深處
沈硯〔蘇晚棠非但不脆弱,她正用沉默,重塑規(guī)則?!?/p>
夜已深,萬籟俱寂,唯有蘇晚棠房間那盞孤燈,像一顆不肯墜落的星,懸在沉沉黑暗之上。
她盤膝坐在地毯中央,雙目緊閉,指尖輕抵胸前的翡翠吊墜。
月光透過窗欞灑落,映得那抹翠綠幽光流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震顫。
這是最后一次嘗試——定向傾聽,目標:陸景深。
她知道這會消耗巨大,上一次使用后整整昏睡了三個小時,可她必須聽見他真正的聲音,不是球場上的嘶吼,不是家族前的沉默,而是靈魂深處,那個只屬于“陸景深”的答案。
心神沉入,吊墜驟然發(fā)燙,一圈淡綠色光暈自她周身擴散,如漣漪般在空氣中蕩開。
十米……五十米……一百米……信號在黑夜中穿行,終于鎖定那道熟悉的氣息——他還在家,站在陽臺上,風吹亂了他濕漉漉的發(fā),身上還穿著訓練后的黑衣,未換。
連接瞬間,世界驟然失色。
蘇晚棠眼前一黑,仿佛被拖入無光深淵,意識如斷線風箏般墜落。
耳邊卻清晰響起一道低沉、沙啞、幾乎破碎的心聲
陸景深『晚棠……如果命運非要我們背負這么多,那我寧愿撕了這命運?!?/p>
不是恨,不是怨,而是一種近乎決絕的溫柔。
陸景深『你說你想自己選擇,可你不知道,從你母親寫下那封信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法松開手。不是因為誓約,不是因為血脈……』
陸景深『是因為你。是你笑著叫我‘阿深’的樣子,是你摔我作業(yè)本還說我笨的樣子,是你在雨里等我放學,自己淋透也不肯走的樣子……』
蘇晚棠呼吸一滯,淚水無聲滑落。
陸景深『我不怕死。我怕你一個人活到最后。怕你聽見我的心聲,卻聽不見我說‘我愛你’?!薄?/p>
她笑了,嘴角顫抖,淚水卻洶涌不止。
蘇晚棠(哽咽)媽媽……
她喃喃,聲音輕得像風
蘇晚棠(哽咽)你看到了嗎?他說他想做愛我的人,不是守護者。
她抬手抹去淚,指尖觸到吊墜,那抹綠光竟微微脈動,如同回應。
十分鐘后,她猛地睜眼,視野模糊,頭痛欲裂,幾乎栽倒在地。
但她撐住了,靠在墻邊喘息,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從一場生死搏斗中歸來。
可她的心,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不要他再為她背負命運的枷鎖,她也不要自己繼續(xù)做被保護的“心語者”。
她要成為他的光,像他曾無數(shù)次在暗處照亮她那樣。
凌晨五點,天邊泛起魚肚白。
她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點開自己爆火的網(wǎng)文《晚棠傳》。
頁面加載的瞬間,評論區(qū)還在瘋狂刷新,粉絲們?yōu)樽蛲砀碌那楣?jié)吵翻天。
她卻直接新建章節(jié),指尖在鍵盤上飛舞,一字一句,如刻入靈魂:
蘇晚棠〔她說,心語者注定孤獨。〕
可她沒說,有人寧愿焚盡一生,也要做她沉默的回響。”
點擊發(fā)布。
一秒后,評論區(qū)驟然刷新——
只有一條留言,ID“深海無岸”,沒有點贊,沒有回復,卻像一道驚雷劈進她心底:
萬能角色深海無岸/番外篇,我寫了開頭——標題叫《我從未放手》。
她怔住,瞳孔微顫。
那是陸景深的舊筆名。
七年前,他們一起寫小說時,他用過的唯一ID。
窗外風起,她下意識望向樓下——
陸景深站在她家院門前,抬頭望著她亮燈的窗口,身影被晨光勾勒出一道倔強的輪廓。
他沒打傘,也沒穿外套,就這么靜靜地站著,仿佛已站了一整夜。
而她,透過吊墜的微光,聽見了他此刻的心聲,如誓言,如潮涌
陸景深『這一次,換我走向你?!?/p>
風拂過耳畔,吊墜輕晃,綠光微閃,仿佛百年前的盟約,在這一刻悄然蘇醒。
蘇晚棠閉上眼,指尖無意識撫過母親信紙的折痕,那句“你和她,本就是被許下的緣分”在腦海中反復回響,一遍,又一遍……
她忽然起身,走向衣柜深處,翻出老周師傅昨夜交給她的檀木匣。
匣子未開,卻已讓她心口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