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陰命

除夕夜的團(tuán)圓飯剛擺上桌，費家老宅的電燈突然"啪"地熄滅了。

"停電了？"崔化宇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筷子還夾著半塊臘肉。

窗外，整個村子的燈火依然通明。費震青和費震翔同時站起身，兩位老人對視一眼，臉色驟變。

"不是停電。"費震青沉聲道，"是宅子的結(jié)界被觸動了。"

洪水闌汀在費鈺懷里突然"哇"地哭起來——這是收養(yǎng)他以來第一次哭的什么傷心。

廚房方向傳來"咔嚓咔嚓"的怪響。?？〗苊鍪謾C(jī)照明，只見冰箱門上正緩緩滲出黑色黏液，那些黏液在地面匯聚，漸漸凝成人形。

"都別動！"費焱一把將妻子護(hù)在身后，"是'年祟'！"

于方偉已經(jīng)抽出桃木劍，劍尖點在黑影眉心："不對，年祟不該有實體..."

黑影突然裂開血盆大口，一股腥風(fēng)撲面而來。崔化宇眼疾手快甩出三枚銅錢，卻見銅錢穿過黑影，"叮當(dāng)"落在地上——竟是幻象！

"調(diào)虎離山！"洪辰煒突然沖向堂屋，"小鈺！"

費鈺懷里的嬰兒哭得撕心裂肺，她突然發(fā)現(xiàn)孩子的長命鎖正在發(fā)燙。低頭一看，鎖面上雕刻的八卦圖正在緩緩旋轉(zhuǎn)！

"辰煒！看地上！"

月光透過窗欞，照出地板上無數(shù)細(xì)如發(fā)絲的紅線，這些紅線正從四面八方匯聚向洪水闌汀的襁褓。

"砰"的一聲巨響，費震翔踹開祖祠大門："哥！祖牌移位了！"

費家供奉先祖的牌位中，最古老的那塊已經(jīng)翻倒，牌位下壓著的黃符燒出了一個人形窟窿。

"有人破了我們家的鎮(zhèn)宅符..."費震青臉色鐵青，"是沖孩子來的！"

院外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聲，緊接著是村民的驚呼。費鈺沖到窗前，只見月色下，數(shù)十個紙人正沿著村道飄來，每個紙人眉心都點著滴血朱砂。

洪水闌汀的哭聲突然停了。

費鈺低頭，看見懷中的嬰兒睜著異常清明的眼睛，小手緊緊攥著那枚發(fā)燙的長命鎖。鎖面上的八卦圖越轉(zhuǎn)越快，最后"咔"地彈開，露出里面藏著的一粒青玉。

"這是..."

費震青倒吸一口涼氣："鎮(zhèn)魂玉？！你什么時候..."

洪辰煒一個箭步上前，將妻兒護(hù)在身后："爸，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紙人已經(jīng)飄進(jìn)院子，在月光下泛起慘白的光。最前面的紙人突然裂開嘴，發(fā)出嬰兒般的啼哭。

洪水闌汀卻在這時笑了，他伸出小手，精準(zhǔn)地抓住第一只撲來的紙人——

"嗤啦"一聲，紙人在他掌心化作青煙。

堂屋里瞬間安靜得可怕。

費震翔幽幽道，"這事不簡單。"

"都別愣著！"費震青一聲暴喝，袖中甩出七枚銅錢釘在門窗上，"老規(guī)矩，震翔守祖祠，阿焱護(hù)女眷，辰煒布陣！"

紙人如潮水般涌入院落，每個眉心都泛著詭異的血光。費鈺緊緊抱著洪水闌汀退至堂屋正中，孩子手中的鎮(zhèn)魂玉正散發(fā)著柔和的青光。

"跟孩子沒關(guān)系。"費震翔手持桃木劍擋在門前，"陰生子天生就是邪祟的唐僧肉，這些臟東西是聞著味來的！"

崔化宇一個翻身躍上房梁，從腰間解下串著五帝錢的紅繩："老牛！接?。?

?？〗芰杩战幼±K頭，兩人配合著在院中拉起縱橫交錯的"天羅地網(wǎng)"。最先沖進(jìn)來的十幾個紙人撞上紅線，頓時燃起幽綠的火焰。

"不夠！"于方偉突然指向圍墻，"看那邊！"

三具穿著壽衣的腐尸正翻墻而入，腐爛的面容上爬滿紅線蟲——竟是被人操控的走尸！

廚房方向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包叒盈抄起搟面杖沖過去，只見冰箱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黑甲蟲，每只蟲背上都有張扭曲的人臉。

"都退后！"費焱咬破指尖在掌心畫符，一掌拍向蟲群，"離火誅邪！"

火焰騰起的瞬間，洪辰煒已經(jīng)用朱砂在堂屋地面畫完八卦陣。他接過哭鬧的洪水闌汀，將孩子輕輕放在陣眼位置："爸，可以了。"

費震青與弟弟對視一眼，同時掐訣念咒："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洪水闌汀身上的長命鎖突然懸浮起來，鎖鏈自行解開，在嬰兒周圍旋轉(zhuǎn)成金色光圈。院中的紙人齊聲尖叫，像被無形的手撕扯般紛紛破碎。

最駭人的是那三具走尸——它們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村外的深山狂奔而去，仿佛在逃離什么可怕的東西。

"追！"費震翔就要沖出去。

"不必。"費震青按住弟弟的肩膀，目光復(fù)雜地看著陣眼中的嬰兒，"有人用陰生子做餌，真正的目標(biāo)怕是..."

他話未說完，遠(yuǎn)處深山突然傳來悶雷般的巨響，一道血光沖天而起又迅速消散。

守歲燭重新亮起時，已是凌晨三點。

洪水闌汀在費鈺懷里睡得香甜，仿佛方才的驚變從未發(fā)生。眾人清點損失——除了打翻的餃子和碎掉的幾個碗，竟奇跡般地?zé)o人受傷。

"是調(diào)虎離山。"洪辰煒撣著西裝上的香灰，"有人用陰生子的氣息引開我們，想去破深山里那處..."

"辰煒。"費震青突然打斷女婿的話，看了眼正在逗孩子的包叒盈和崔化宇等人，"明天再說。"

費鈺低頭親吻孩子的額頭，發(fā)現(xiàn)那枚鎮(zhèn)魂玉又悄悄回到了長命鎖里。鎖面上新出現(xiàn)了幾道裂紋，組成個模糊的"卍"字。

院外傳來零星的鞭炮聲，新年的第一縷陽光悄悄爬上窗欞。

大年初一清晨，費家老宅籠罩在薄霧中，洪水闌汀不知怎的，除了費鈺，任何人一旦要抱他，他就嚎嚎大哭，半夜把他放床上睡覺,也哭，沒辦法，費鈺就抱著他睡了一整夜。

費震青站在院門口，望著遠(yuǎn)處深山的方向，臉色凝重。費震翔從屋內(nèi)走出，手里端著兩杯熱茶。

"哥，查清楚了？"

費震青接過茶杯，熱氣氤氳中低聲道："是'借陰局'。有人想用陰生子的純陰之氣，沖開臥龍谷的封印。"

屋內(nèi)，費鈺正給洪水闌汀換上新做的紅棉襖。孩子緊緊攥著費鈺的衣襟，眨著大眼睛。

"爸。"洪辰煒推門而入，"我在山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他攤開手掌，掌心是一枚刻著"陳"字的青銅鈴鐺。

正午時分，費家堂屋內(nèi)氣氛肅穆。

"三十年前..."費震青摩挲著鈴鐺，"陳老鬼想用活人煉尸，被我和你叔爺聯(lián)手鎮(zhèn)壓在臥龍谷。"

費震翔冷笑："看來是有人想放他出來。"

"不對。"費焱突然抬頭，"如果目標(biāo)是陳老鬼，為什么非要等小汀來才動手？"

眾人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嬰兒身上。洪水闌汀正抓著費鈺的衣襟，天真無邪地笑著。

崔化宇突然拍案而起："我想起來了！工地那七根鎮(zhèn)龍釘！"

牛俊杰也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時就覺得奇怪，那些金條為何要鑄成法器模樣..."

"是鑰匙。"于方偉難得開口，"七釘破龍脈，陰子開鬼門。"

屋內(nèi)瞬間寂靜。

費鈺抱緊孩子："所以小汀是..."

"是意外。"洪辰煒握住妻子的手，"有人發(fā)現(xiàn)我們收養(yǎng)了陰生子，才臨時改變計劃。"

傍晚，費震青獨自走進(jìn)祠堂。

他從暗格取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地圖，上面標(biāo)注著七個紅點——正是山西那七處工地位置。而地圖角落，赫然畫著個懷抱嬰兒的骷髏圖案。

"果然如此..."老人長嘆一聲，"三十年了，還是躲不過。"

夜深人靜時，七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入村子。

他們每人手持一枚青銅鈴，鈴鐺上刻著不同的姓氏。為首的男子摘下斗篷，露出與洪辰煒有三分相似的面容。

與此同時，費家閣樓上的五帝錢突然立起，在月光下轉(zhuǎn)了三圈，"叮"的一聲倒在"兇"位上。

大年初三的清晨，費鈺頂著兩個黑眼圈坐在堂屋里。她懷里四個月大的洪水闌汀睡得正香，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領(lǐng)。

"還是放不下？"費奶奶端著熱茶走過來，心疼地看著孫女。

費鈺搖搖頭，聲音沙?。?昨晚試了三次，一放床上就哭得背過氣去。"她輕輕拍著孩子的背，"奇怪，以前明明誰抱都行..."

院子里，男人們正在開作戰(zhàn)會議。

"孩子認(rèn)娘很正常。"費震青捋著胡子，"但陰生子突然這么黏人..."

"是因為這個。"洪辰煒突然從孩子的小被子里抽出一根紅線——那線細(xì)如發(fā)絲，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湘西的'牽魂絲'，有人在對孩子下咒。"

費焱臉色驟變："所以小汀只能待在至親身邊，否則魂魄會被慢慢抽走？"

廚房里，包叒盈正用搗藥杵碾著朱砂。

"媽，您說小鈺這樣撐得住嗎？"她擔(dān)憂地望著堂屋方向，"已經(jīng)三天沒合眼了。"

費奶奶往藥臼里加了把黑豆：“小鈺肯定會沒事的，要是再過幾天還不行，我連這孫子都能不要了！”

夜深人靜，洪辰煒輕輕接過孩子："你睡會兒，我來守夜。"

可他的手剛碰到襁褓，洪水闌汀就撕心裂肺地哭起來，那根紅線驟然繃緊。費鈺趕緊接回來，孩子立刻止住哭聲，抽抽搭搭地把臉埋進(jìn)她懷里。

大年初四，費家老宅的氣氛比前幾日更加凝重。

費鈺抱著洪水闌汀坐在堂屋中央，孩子的哭聲已經(jīng)變得嘶啞。那根詭異的紅線纏繞在嬰兒細(xì)嫩的手腕上，另一端則隱沒在費鈺的衣袖里，仿佛一條無形的鎖鏈。

"找到了。"費震青從古籍中抬起頭，指著泛黃書頁上的一段文字，"《玄陰錄》記載，牽魂絲需以'至親之血'為引，配合'七星鎖魂陣'方可破解。"

洪辰煒立即挽起袖子："用我的血。"

"不行。"費震翔搖頭，"必須是養(yǎng)母的血。這咒術(shù)就是沖著小鈺和孩子之間的羈絆來的。"

費奶奶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先把這個喝了，補(bǔ)氣血的。"

費鈺單手接過碗，一飲而盡?？酀乃幹屗櫫税櫭?，但眼神卻清明了幾分："要怎么做？"

費震青取出一把青銅小刀："需要你在孩子心口畫一道'解厄符'，同時我們七人布陣。"

"現(xiàn)在就開始吧。"費鈺輕輕解開孩子的衣襟，露出那個若隱若現(xiàn)的紅色符文。

堂屋內(nèi)，七盞油燈按北斗方位擺放。費震青、費震翔、費焱、洪辰煒、崔化宇、牛俊杰、于方偉各守一燈。

費鈺深吸一口氣，用青銅小刀在指尖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涌出的瞬間，洪水闌汀突然安靜下來，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別怕，媽媽在這里。"她輕聲說著，染血的手指在孩子心口緩緩移動，畫出一道復(fù)雜的符文。

隨著最后一筆完成，七盞油燈同時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那根紅線突然繃得筆直，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現(xiàn)在！"費震青一聲令下。

七人同時掐訣念咒，七道金光從油燈射出，匯聚在孩子心口的血符上。紅線劇烈顫抖，發(fā)出尖銳的嘯叫，仿佛有生命般掙扎著。

費鈺緊緊抱住孩子，感受到一股強(qiáng)大的拉扯力從紅線傳來。她的手臂被勒出一道道血痕，卻始終沒有松手。

"砰"的一聲巨響，紅線寸寸斷裂，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中。洪水闌汀突然放聲大哭，但這一次，是健康的、充滿生機(jī)的哭聲。

費鈺顫抖著手將孩子輕輕放在準(zhǔn)備好的小床上——奇跡般地，嬰兒沒有像往常一樣驚醒哭鬧，而是翻了個身，沉沉地睡去。

祠堂內(nèi)，那塊刻著"陳"字的青銅鈴鐺突然炸裂。與此同時，村外深山中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解決了。"費震青長舒一口氣，"下咒之人已經(jīng)被反噬。"

洪辰煒輕輕擁住疲憊不堪的妻子："睡會兒吧，孩子沒事了。"

費鈺點點頭，終于放任自己陷入沉睡。柜臺上，那枚五帝錢靜靜地躺在"吉"位，再未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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