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緞莊的伙計(jì)正拿著件月白長衫往鶴安身上比劃,鶴鳴在一旁指手畫腳:“領(lǐng)口再收緊點(diǎn),要顯出我兒子的肩寬!”蘇阿姨則拿著面銅鏡,研究哪種發(fā)帶更襯他的眼睛。
“媽,差不多就行了,”鶴安被拽得東倒西歪,“就是去賞花宴,又不是去比武招親。”
“你懂什么?”鶴鳴敲了敲他的腦袋,“穿得帥點(diǎn),清疏門的小姑娘才會多看你兩眼——聽說他們那個二師姐長得不錯,媽幫你留意留意?”
鶴安正想反駁,眼角余光突然瞥見綢緞莊門口閃過個紅影。他猛地轉(zhuǎn)頭,看見媛杏背著個小竹簍,正踮著腳往隔壁的糖葫蘆攤張望,腦袋一晃一晃的,發(fā)繩上的紅絨球差點(diǎn)蹭到攤上的糖稀
是媛杏。
她比上一世記憶里的樣子小了些,臉頰還帶著嬰兒肥,手里攥著幾枚銅板,正奶聲奶氣地跟攤主討價還價:“老板,再便宜一個銅板嘛,我下次還來買?!?/p>
鶴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下意識地想喊“媛兒”,那是上一世他總叫的昵稱,可話到嘴邊又猛地咽了回去——這個時間線里的媛杏,根本不認(rèn)識他。
他現(xiàn)在是幽冥教的教主,是她應(yīng)該防備的敵人。
“怎么了?”鶴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見媛杏手里的糖葫蘆,眼睛一亮,“想吃?媽去給你買一串?!?/p>
“別!”鶴安趕緊拉住她,聲音有些發(fā)緊,“我們趕緊買完衣服走吧?!?/p>
他轉(zhuǎn)過身,故意背對著門口,手指卻不由自主地絞緊了衣擺。綢緞莊的伙計(jì)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料子,可他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滿腦子都是剛才媛杏仰頭笑的樣子,跟記憶里她把糖葫蘆遞給他時的笑容重合在一起。
“讓讓,讓讓。”外面?zhèn)鱽頂傊鞯倪汉嚷?,似乎是媛杏買好了糖葫蘆,正蹦蹦跳跳地往這邊走。
鶴安的呼吸屏住了。
紅影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帶起一陣甜甜的糖香。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見,媛杏手里舉著兩串糖葫蘆,一串裹著芝麻,一串沾著瓜子仁,小竹簍里還露出半塊桂花糕——是清疏門廚房的味道。
“咦?”媛杏的腳步頓了頓,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好奇地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含著兩顆黑葡萄,落在他身上時,帶著點(diǎn)孩童的天真打量。
鶴安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趕緊低下頭,假裝在看布料,耳尖卻不受控制地紅了。
“哥哥,你這件衣服好看。”媛杏突然開口,聲音脆生生的,“跟清疏門的弟子穿的料子一樣呢。”
鶴安猛地抬頭,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一時竟忘了該說什么。
“媛杏!走啦!”遠(yuǎn)處傳來寒枝的聲音。
“來啦!”媛杏應(yīng)了一聲,對著鶴安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然后舉著糖葫蘆蹦蹦跳跳地跑了,紅絨球在她身后一顛一顛的。
直到那抹紅影徹底消失在街角,鶴安才緩緩松了口氣,后背不知何時已經(jīng)沁出了薄汗。
“剛才那小姑娘是清疏門的?”鶴鳴挑眉,“看著倒挺機(jī)靈?!?/p>
蘇阿姨搖著扇子,若有所思地看著鶴安:“我看你剛才臉都紅了,該不會真看上人家了吧?”
“沒有!”鶴安趕緊否認(rèn),拿起桌上的長衫往身上套,“快走吧,再晚就趕不上賞花宴的準(zhǔn)備了?!?/p>
他套衣服的手有些發(fā)抖,不小心把袖子穿反了。綢緞莊的伙計(jì)想提醒,卻被蘇阿姨用眼神制止了。
走出綢緞莊時,陽光正好照在街角,剛才媛杏站過的地方,還留著一小滴糖漬,在地上凝成個小小的光斑。
鶴安的腳步頓了頓,然后若無其事地抬腳,從光斑旁邊邁了過去。
他知道,這只是擦肩而過。
但總有一天,他會堂堂正正地叫出“媛兒”,會告訴她,上一世她滾在泥里的糖葫蘆,他一直記著。
“發(fā)什么呆?”鶴鳴拍了拍他的后背,“再不走,黑袍那老東西該把清疏門的桃花都砍了?!?/p>
鶴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翻涌的情緒,加快腳步跟了上去。月白長衫的袖子在風(fēng)中飄動,像極了清疏門后山的流云。
遠(yuǎn)處的糖葫蘆攤前,媛杏正舉著糖葫蘆問寒枝:“寒枝姐姐,剛才綢緞莊那個穿白衣服的哥哥,是不是有點(diǎn)眼熟?。俊?/p>
寒枝撓了撓頭:“眼熟?你認(rèn)識幽冥教的人?”
媛杏咬著糖葫蘆,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搖了搖頭:“不認(rèn)識呀,就是覺得……他好像知道我喜歡吃草莓味的糖葫蘆呢?!?/p>
寒枝:“……你怕不是被糖糊了腦子?!?/p>
風(fēng)穿過小鎮(zhèn),吹得桃花瓣簌簌落下,像在為這場未說出口的重逢,悄悄記下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