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能入眼。”
四個字,平平無奇,甚至聽不出半點褒獎的意思,卻像一道驚雷,直劈得尚清華外焦里嫩,魂飛天外。
他……他聽到了什么?
這位凜北之主,冰魔之君,說他寫的那些……那些《霸道魔君再愛我一次》……尚能入眼?
荒謬感如同冰原上驟然掀起的暴風雪,瞬間淹沒了尚清華所有的理智和恐懼。他張著嘴,哈出一團傻氣的白霧,眼睛瞪得溜圓,活像一只被雷劈傻了的雪蛤蟆。
漠北君卻不再看他,仿佛剛才只是評價了一塊冰的成色。他起身,走向那光滑的冰壁,指尖魔紋再次流轉,無聲地滑開一道暗格,從里面取出一個不過巴掌大的冰玉匣子。
那匣子通體剔透,泛著柔和瑩白的光澤,一看便知絕非凡品。他拿著匣子走回來,隨手拋給尚清華。
尚清華手忙腳亂地接住。冰玉觸手溫潤,竟不顯得冰冷。他茫然地捧著匣子,看看匣子,又看看漠北君,完全搞不清狀況。
“打開?!蹦本畹?,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不耐煩,仿佛在嫌棄他的遲鈍。
尚清華手指哆嗦著,摳開那小巧的玉扣。匣蓋開啟的瞬間,一股極其清淡冷冽的香氣逸散出來,似雪后初霽的松針,又似月下寒梅的冷蕊,瞬間沖淡了空氣中那點殘留的、甜膩的桂花糕氣味。
匣內襯著深藍色的絲絨,上面靜靜躺著三枚龍眼大小的丹藥。丹藥呈淺碧色,表面光滑,隱隱有冰絮狀的紋路流轉,散發(fā)著精純至極的靈力和寒氣。
尚清華就算再沒見識,也能感覺到這丹藥絕非等閑!其蘊含的冰系靈力之精純磅礴,讓他這個水木靈根的修士本能地感到一陣心悸般的吸引,同時又因那凜冽的品級而畏縮。
“大、大王……這是?”他聲音發(fā)顫,不敢猜測。
“冰魄凝丹。”漠北君語氣平淡,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對你的靈根有益?!?/p>
冰魄凝丹?!
尚清華腦子里“嗡”的一聲。他好像在哪本極其古老的雜聞玉簡里見過這個名字,說是生于極寒冰眼深處的靈植所煉,對水、冰系靈根乃是至寶,一顆足以讓低階修士脫胎換骨,有價無市,尋常仙門弟子連聽都沒聽過!
現在,這位魔君,隨手就給了他三顆?就因為……他寫的東西“尚能入眼”?
這 reward 的方式是不是有點太硬核了?!而且邏輯完全不通?。?/p>
“大王!這、這太珍貴了!屬下萬萬不敢……”尚清華手抖得差點把玉匣摔了,慌忙想要推辭。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是這種天降橫財,他怕有命拿沒命享!
漠北君一個眼神掃過來,冰冷徹骨,瞬間將他所有推辭的話都凍回了肚子里。
“本君賞你的?!彼曇舨桓?,卻帶著絕對的威嚴,“讓你吃,便吃?!?/p>
尚清華咽了口唾沫,感覺那冰玉匣子重逾千斤。他看看丹藥,又看看漠北君那張毫無商量余地的臉,心一橫,牙一咬——吃就吃!反正橫豎都是個死,被丹藥撐死總比被捏死強!
他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枚冰魄凝丹。丹藥觸手冰涼,那精純的寒氣卻并不傷人。他眼睛一閉,將丹藥送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變成一股清冽甘寒的瓊漿,迅速滑入喉中。預想中被龐大能量沖擊經脈的痛苦并未出現,那藥力如同溫順卻又磅礴的冰河,緩緩流淌過他的四肢百骸,所過之處,經脈被溫和地拓寬、加固,原本還有些虛浮的水系靈力被迅速提純、凝聚,甚至帶上了一絲極細微的冰寒屬性。
一種通體舒泰、靈臺清明的感覺油然而生,連方才在冰牢里浸入骨髓的寒氣殘余都被徹底滌蕩干凈,只剩下純凈的冰冷和力量感。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卡了許久的筑基中期瓶頸,竟然有了松動的跡象!
這效果……也太立竿見影了!
尚清華震驚地睜開眼睛,臉上還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茫然。
漠北君看著他臉上那點藏不住的、傻乎乎的笑意,深藍色的眼底似乎極快地掠過一絲什么,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剩下兩枚,每隔七日服用。”他移開目光,重新坐回冰榻上,姿態(tài)疏冷,“現在,你可以開始抄了?!?/p>
“?。俊?!抄!這就抄!”尚清華還沉浸在丹藥帶來的震撼和舒適中,聞言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慌忙將玉匣小心收進懷里(感覺揣著億萬靈石般沉重),然后四下張望,“呃……大王,屬下……用何物抄寫?”
這冰室干凈得連?;覊m都沒有,更別提紙筆了。
漠北君手一揚,一道幽光閃過。冰室中央的空地上,寒氣迅速凝聚,竟憑空凝結出一張冰案、一把冰凳。案上,一疊裁剪整齊的、散發(fā)著淡淡雪松清香的淺銀色冰綃紙,一支似玉非玉、筆尖凝聚著幽藍寒芒的筆,以及一方墨色冰硯悄然出現。硯中的“墨”似乎是某種漆黑的液體,卻散發(fā)著縷縷寒氣。
“用這個?!蹦本溃凹埬唤?。”
尚清華看得目瞪口呆。這就是大佬的做派嗎?隨手造物,奢華低調有內涵!
他小心翼翼地在那冰凳上坐下。凳子冷冰冰的,但有了冰魄凝丹打底,這點寒冷已經不算什么。他拿起那支冰筆,筆尖觸手冰涼,卻意外地順手。
鋪開冰綃紙,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忽略掉身后那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開始回憶并抄寫他那些“大作”的開頭。
《冰夜情纏:霸道魔君的雙面寵妃》第一章:囚禁的冰凰……
筆尖落在冰綃紙上,劃下的卻不是墨色,而是一種類似霜花的銀色痕跡,字跡清晰,帶著微微的涼意。
起初,他寫得極其艱難,每一個字都像是公開處刑,手抖得厲害,字跡歪歪扭扭。尤其是寫到那些過于露骨的內心描寫和以下犯上的臺詞時,他簡直想當場刨個冰坑把自己埋了。
他能感覺到漠北君的視線偶爾會掃過他筆下的紙張,雖然沒有任何聲音,但那無形的壓力幾乎讓他窒息。
然而,寫著寫著,或許是破罐子破摔,或許是冰魄凝丹帶來的清明效果,他竟?jié)u漸沉浸了進去。
畢竟是自己一個字一個字摳出來的心血(雖然是黑心血),劇情走向、人物對話他都爛熟于心。一旦投入,筆下的速度便快了起來,銀色的字跡逐漸流暢。
冰室內極其安靜,只有筆尖劃過冰綃紙的細微沙沙聲,以及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漠北君始終坐在冰榻上,眼眸微闔,似在養(yǎng)神,又似在無聲地監(jiān)工。
不知過了多久,尚清華終于抄完了《冰夜情纏》的第一章。他停下筆,偷偷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手腕,下意識地抬眼覷向漠北君。
這一看,卻讓他愣住了。
漠北君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正靜靜地看著他……手邊的冰綃紙。那雙深藍色的眼眸里,不再是純粹的冰冷或殺意,而是帶著一種極其專注的、難以形容的……探究?
仿佛他寫的不是狗血俗套的同人話本,而是什么深奧難解的上古魔紋。
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漠北君抬起眼,目光與他對上。
尚清華嚇得立刻低下頭,心臟砰砰狂跳。
“繼續(xù)?!北涞穆曇繇懫穑牪怀銮榫w。
“是、是!”尚清華連忙抓起筆,不敢再多看,硬著頭皮開始抄第二章。
時間在筆尖沙沙聲中流逝。當尚清華抄完《冰夜情纏》的第五章,手腕實在酸脹得抬不起來時,他不得不再次停下,壯著膽子小聲請示:“大、大王……屬下能否歇息片刻?”
漠北君的視線從冰案上那疊寫滿銀色字跡的紙張上抬起,落在他有些疲憊的臉上,停頓了片刻。
然后,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極輕地頷首。
尚清華如蒙大赦,放下筆,小心翼翼地活動著僵硬的手指和肩膀。
漠北君的目光,卻再次落回了那疊冰綃紙上。他伸出手,修長冰冷的手指拂過紙面,那些銀色的字跡在他指尖下泛著微光。
他看得異常認真,甚至比審閱魔界軍報還要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