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區(qū)的晨霧還沒散時,“晚星木作”的木門已經(jīng)透出暖黃的光。
蘇晚蹲在工作臺前,正給陸星辭的鋼筆做木套。深胡桃木的料子被砂紙磨得發(fā)亮,她用刻刀在筆套末端刻了道淺弧,像片被晨露壓彎的銀杏葉——是他昨天在工作室畫圖時念叨的,“鋼筆太滑,缺個能攥住的弧度”。
“早啊,蘇老板?!?/p>
門被推開的瞬間,帶著點建筑圖紙的油墨香。陸星辭手里提著個保溫桶,袖口沾著點淺灰的石膏粉,“剛從工地回來,王老板讓給你帶的南瓜粥,說你刻木作總忘了吃早飯?!?/p>
蘇晚抬頭時,他已經(jīng)把保溫桶放在工作臺角落,順手拿起那支待完工的鋼筆套:“弧度收得比上次的茶盤更勻了,是摸透胡桃木的性子了?”
“是摸透你的握筆習慣了?!碧K晚的指尖蹭過他袖口的石膏粉,像沾了點晨霧的白,“你握筆時食指總比無名指用力半分,筆套得往左邊偏半毫米才舒服。”
陸星辭的笑漫到眼底。他確實有這習慣,大學時畫建筑圖,總被教授說“握筆太僵,缺股巧勁”,后來蘇晚在他的鉛筆上纏了圈軟木,說“讓木頭幫你卸點力”,從那時起,他的筆桿上總帶著點木作的溫度。
工作臺的另一角,擺著老街區(qū)改造的新圖紙。陸星辭指著其中一棟青磚房的設(shè)計:“這戶人家想在院墻上開個木窗,我畫了銀杏葉的格柵,你看這尺寸能不能做?”
蘇晚拿過圖紙,見窗欞的間距標著“3.7厘米”,剛好是茶舍門閂的厚度;格柵的弧度旁寫著“參照蘇晚刻刀走的第三道彎”,字跡旁還畫了個小小的星芒——是她刻茶盤星芒時最順手的角度。
“下午就能出樣品?!彼勉U筆在圖紙邊緣畫了片銀杏葉,“讓木窗的影子落在地上時,像你展廳的星紋投影?!?/p>
陸星辭剛要說話,手機響了,是小寶的視頻電話。屏幕里,小家伙舉著片枯葉喊:“陸叔叔,蘇阿姨!我撿了片‘會變魔術(shù)的葉子’,曬干了能當書簽!”
“那叫栓皮櫟葉,”蘇晚湊過去看,笑著捏了捏屏幕里小寶的臉,“留著給你做木作標本,等你學會握刻刀了,我們一起給它刻星星。”
陸星辭在旁邊補充:“我把標本盒的圖紙畫好了,下午讓蘇阿姨給你做個木頭的,帶鎖扣的那種,像茶舍的門閂一樣‘聽話’?!?/p>
掛了電話,蘇晚發(fā)現(xiàn)陸星辭正對著她剛才畫的銀杏葉發(fā)呆。“怎么了?”
“忽然想起第一次來你店里,”他指尖撫過圖紙上的葉梗,“你說‘木作會說話’,現(xiàn)在才聽懂,它說的是‘我們’?!?/p>
中午去茶舍吃飯,王老板正給新做的木桌刷漆,桌面的紋路里嵌著細碎的金粉——是陸星辭特意讓人摻的,說“讓老桌子也沾點蘇丫頭木作的光”。
“你倆給街區(qū)做的木牌可火了,”王老板用蘇晚做的木勺盛粥,“昨天有對新人來拍婚紗照,非要站在29號和15號中間,說‘這兩家的木牌比民政局的紅本還像‘合縫證’’?!?/p>
蘇晚的臉頰有點熱,低頭看陸星辭的手,他正用她給的木筷夾菜,指節(jié)上還留著昨天幫她搬木料時蹭的紅痕,像木作上特意留的“活結(jié)”。
下午試裝木窗格柵時,發(fā)現(xiàn)有片銀杏葉的榫卯有點松。蘇晚用木膠粘合時,陸星辭忽然從身后握住她的手,引導著她把膠刷得更勻:“老木頭的脾氣倔,得順著它的紋路哄,像你刻星芒時那樣,帶點耐心?!?/p>
他的掌心貼著她的手背,溫度透過木屑傳過來,像老銀杏木終于在晨光里透出了最暖的那層木紋。蘇晚忽然想起第11章那枚木楔,原來“自在發(fā)光”的終極形態(tài),是兩個人的手一起握著刻刀,把日子刻成彼此都舒服的弧度。
收工時,夕陽把木作店的影子拉得很長。陸星辭幫她把做好的鋼筆套放進禮盒,盒底墊著片銀杏葉,是他們在山里撿的那片帶星狀蟲洞的?!懊魈烊スぷ魇覇??”他忽然問,指尖在禮盒上敲出輕響,“我把你刻的星芒燈裝好了,想讓你看看它在天花板投的影子。”
蘇晚看著他眼里的期待,像看到了當年那個蹲在跳蚤市場幫她挑銀杏掛墜的少年?!叭ァ!彼闷鸲Y盒,忽然在他手背上輕拍了下,“順便檢查你有沒有偷偷用我的刻刀畫‘鄰居壞話’?!?/p>
鎖門時,風鈴的聲音混著遠處工地的敲擊聲,像首不成調(diào)的歌。蘇晚看著陸星辭拎著木窗樣品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日常比展廳的“合章”更動人——不是所有圓滿都要刻在茶盤上,是他記得她握筆的力度,她懂他圖紙里的弧度,是木作店的晨霧里總有他帶來的粥香,工作室的臺燈下總擺著她做的筆套。
她低頭看了看無名指上的銀杏戒指,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鋼筆套,忽然在手機里寫下:“晚星未遲,原來最好的‘未遲’,是把‘剛好’過成日常。你刻你的建筑,我作我的木,日子在木縫里生了根,風一吹,都是彼此的名字在響?!?/p>
晚風卷著新落的銀杏葉,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像給這章平淡的日常,蓋了個帶著生活氣的郵戳。故事還在繼續(xù),刻刀還在走,圖紙還在畫,兩顆并肩的星,正把“合縫”的日子,過成比星光更暖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