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歸鴻迅速收斂心神,眼中重新覆上冰冷的理性。他不再看上官鶴,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強行將注意力拉回軍報上。但方才那抹沉睡中的脆弱影像,卻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留下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
改變在細微處悄然發(fā)生。
*???飲食:?楚歸鴻依舊命人按時送飯,但某次上官鶴幾乎未動那盤油膩的炙羊肉后,第二天的餐食里,便悄然多了一盅清淡滋補的藥膳雞湯,還有一小碟精致的江南點心(軍營中難得一見)。楚歸鴻對此沒有任何解釋,仿佛只是膳房隨意的調整。上官鶴默默吃著,心中冷笑:楚大將軍倒是有心,連囚徒的口味都要掌控。
*???書籍:?大概是怕他悶死或憋瘋惹出麻煩,楚歸鴻命人送來了幾本書。不是兵書戰(zhàn)策,也不是儒家經典,而是幾本游記雜談和……一本棋譜。上官鶴隨手翻看,發(fā)現其中一本游記恰好記載著南疆風物,那里是他曾與男恒約定日后同游的地方。他捏著書頁的手指微微收緊,隨即又面無表情地放下。楚歸鴻在屏風外與人復盤沙盤推演時,偶爾會聽到屏風內傳來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輕微聲響,清脆而孤寂。
*???“意外”的維護:?一次,王軍醫(yī)換藥時不小心手重了些,引得昏睡中的上官鶴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屏風外正與副將議事的楚歸鴻,聲音陡然一頓,隨即語氣依舊平穩(wěn)地繼續(xù),但目光卻冷冷地掃了王軍醫(yī)一眼。那一眼,讓老軍醫(yī)瞬間汗透重衣,之后換藥的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最明顯的沖突,發(fā)生在上官鶴試圖下床走動的那日。
他感覺筋骨恢復得尚可,不愿再像個廢人一樣終日躺著。趁著王軍醫(yī)剛走,帳內暫時無人,他咬著牙,忍著傷口牽扯的疼痛,扶著床柱,極其緩慢地試圖站起來。
剛站穩(wěn),一陣眩暈襲來,腳下虛浮,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傾倒!
就在他即將狼狽摔倒之際,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屏風外閃入,有力的手臂及時攬住了他的腰,將他穩(wěn)穩(wěn)扶住!
是楚歸鴻!
他不知何時進來的,竟一直關注著里面的動靜!
“誰允許你亂動的!”楚歸鴻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那怒氣之下,似乎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后怕?他扶著上官鶴的手臂力道很大,帶著不容掙脫的強勢,將他半扶半抱地按回床榻?!巴踯娽t(yī)說過,你的筋骨需要靜養(yǎng)!想變成廢人嗎?!”
上官鶴被他強行按回床上,撞到背后的傷處,痛得悶哼一聲,臉色更白。他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屈辱的怒火:“楚歸鴻!我是你的囚徒,不是你的瓷器!廢不廢人,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與本將軍無關?”楚歸鴻的眼神驟然變冷,那儒雅的表象瞬間破裂,露出內里的強硬與控制欲。“你的命,現在就是本將軍的責任!你若是廢了,或者死了,只會給本將軍帶來無窮的麻煩!所以,你最好乖乖聽話,別給本將軍添亂!”?他將“責任”和“麻煩”咬得極重,仿佛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責任?麻煩?”上官鶴怒極反笑,蒼白的臉上因激動泛起一絲病態(tài)的紅暈,“楚大將軍的‘真是天大的笑話!我上官鶴的命,三年前就是太子殿下給的!是生是死,是好是廢,都只為殿下負責!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他故意提起男恒,既是事實,也是刺向楚歸鴻的利劍。
果然,“太子殿下”四個字,如同冰錐刺入楚歸鴻的耳中。他攬著上官鶴的手臂猛地一僵,眼中瞬間翻涌起復雜的情緒——是忌憚?是嫉妒?還是被戳中痛處的不悅?他那張俊雅的臉上,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不再是完美的冰冷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