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他被拖回了那間熟悉的廂房。幾天前,他剛剛從這里逃出生天,懷揣著微弱的希望奔向自由。如今,他又被強(qiáng)行塞回了這個華麗的囚籠,帶著一身狼狽和更深的屈辱。
房內(nèi)光線昏暗,只有角落里點(diǎn)著幾支粗大的牛油蠟燭,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將房間內(nèi)奢華的陳設(shè)投下扭曲而巨大的陰影??諝夥路鹉塘?,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楚歸鴻就站在房間中央。他背對著門口,身姿依舊挺拔如松,穿著一身玄色的常服,衣料在燭光下流淌著冰冷的光澤。他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站著,像一座沉默的、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侍衛(wèi)將上官鶴重重地?fù)ピ诒涞牡孛嫔希ドw撞擊金磚的悶響在死寂的房間里格外刺耳。然后,他們?nèi)缤瑏頃r一樣,沉默而迅速地退了出去,反手帶上了房門。
砰。
那一聲輕響,如同最后的審判。
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死一般的寂靜彌漫開來,只有蠟燭燃燒時偶爾發(fā)出的噼啪聲,以及上官鶴壓抑而粗重的喘息聲。
楚歸鴻緩緩轉(zhuǎn)過身。
燭光跳躍著,照亮了他的臉。那張?jiān)?jīng)因“馴服”成功而意氣風(fēng)發(fā)的俊朗面容,此刻卻籠罩著一層駭人的陰霾。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足以焚毀一切的黑色風(fēng)暴——那是被愚弄的暴怒,是被背叛的狂怒,是掌控之物脫離掌控后的極端失控!他的眼神,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死死釘在匍匐在地、狼狽不堪的上官鶴身上。
上官鶴掙扎著想抬起頭,想挺直脊梁,哪怕最后一絲尊嚴(yán)。然而,楚歸鴻的目光太過沉重,太過冰冷,像無形的巨山,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只能艱難地抬起頭,迎上那兩道幾乎要將他凌遲的目光。
四目相對??諝夥路鸨稽c(diǎn)燃,充滿了硫磺般一觸即燃的危險氣息。
楚歸鴻動了。
他沒有疾言厲色,沒有暴跳如雷,只是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朝著地上的上官鶴走來。玄色的軟底靴踏在地面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卻每一步都帶著千鈞之力,重重踏在上官鶴緊繃的神經(jīng)上。那冰冷的、如同實(shí)質(zhì)般的壓迫感,隨著他的靠近,越來越沉重,幾乎要將上官鶴碾碎。
終于,他在上官鶴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上官鶴完全籠罩。他緩緩蹲下身,動作優(yōu)雅得像一頭審視獵物的黑豹。
冰冷的指尖,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柔,觸碰上上官鶴沾滿塵土和血跡的下頜,然后用力,強(qiáng)迫他抬起頭,直視自己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眸。
“上官鶴…”楚歸鴻的聲音響起,低沉得如同深淵里傳來的回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磨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你對我,還真是夠狠心啊。”
他的指腹用力摩挲著上官鶴下頜上被鐵絲網(wǎng)勒出的血痕,那力道幾乎要嵌進(jìn)皮肉里去。冰冷的眼神如同刮骨的刀,一寸寸凌遲著上官鶴的神經(jīng)。
“兩千精兵!”楚歸鴻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暴怒,在寂靜的房間里炸開!他猛地甩開手,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著,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在狹窄的牢籠里焦躁地踱步。
“兩千精兵!把整個京城翻了個底朝天!掘地三尺!連只耗子洞都沒放過!”他猛地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再次死死盯住上官鶴,眼神兇狠得如同要將他生吞活剝,“為了抓你!就為了抓你這個沒心沒肺、恩將仇報(bào)的東西!”
他幾步跨到上官鶴面前,猛地俯身,雙手如同鐵鉗般狠狠攥住上官鶴的雙肩!巨大的力量幾乎要捏碎他的肩胛骨!
“說!”楚歸鴻的聲音因?yàn)闃O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灼熱的氣息噴在上官鶴臉上,帶著濃烈的酒氣和毀滅欲,“你跑什么?!我對你還不夠好嗎?!啊?!我教你楚家刀法,處處維護(hù)你,給你治傷,給你書看!給你貓玩!就算你把楚家的段刀之法獻(xiàn)給了太子我都舍不得你死,我甚至停了那該死的藥!我把心都掏出來給你了!你還要怎樣?!”
他用力搖晃著上官鶴的身體,嘶吼著質(zhì)問:“你就那么想離開我?!那么恨我?!為了離開我,你連那種下賤的、對著我假笑的把戲都使得出來?!上官鶴!你他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一條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只狡猾透頂?shù)暮?!?/p>
“狐貍”兩個字,他咬得極重,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種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羞辱。
肩胛骨傳來的劇痛讓上官鶴眼前陣陣發(fā)黑,但他死死咬著牙,沒有發(fā)出一聲痛呼。楚歸鴻的質(zhì)問如同狂風(fēng)暴雨般砸下,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鞭子,抽打在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治傷?那是為了更好的占有!院子?那是更大更精致的牢籠!書和貓?那是馴服野獸的廉價糖果!至于那顆所謂的“心”?那不過是一個暴君對私有物扭曲的占有欲!
恨?怎么會不恨!這蝕骨的恨意,早已燒穿了他的五臟六腑!
“呵……”一聲極其輕微、卻充滿了無盡嘲諷和冰冷的嗤笑,從上官鶴染血的唇間溢出。他抬起頭,臉上沾滿塵土和干涸的血跡,狼狽不堪,唯獨(dú)那雙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像兩顆燃燒在冰湖底部的黑色火種,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燼和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恨意!
“好?”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楚歸鴻…你對我…何曾有過半分‘好’?”
“強(qiáng)取豪奪…是‘好’?”
“囚禁折辱…是‘好’?”
“喂藥廢功…是‘好’?”
“還是……”他猛地扯開自己破爛的衣襟,露出頸間、鎖骨上那些新舊疊加、觸目驚心的曖昧痕跡,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楚歸鴻,“…夜夜如此…是‘好’?!”
他每問一句,聲音就高亢一分,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歇斯底里的凄厲和控訴!
“你的‘好’…就是把我當(dāng)成一個物件!一個供你發(fā)泄、滿足你掌控欲的玩物!”上官鶴嘶吼著,眼中是徹底的瘋狂和絕望,“楚歸鴻!你的‘好’,我上官鶴…受不起!也不屑要!”
“我只想要自由!”最后四個字,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來,如同垂死野獸最后的悲鳴,在空曠的房間里凄厲地回蕩,“我只想要離開!離開你這個瘋子!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永遠(yuǎn)不再見!”
話音落下,房間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楚歸鴻攥著他肩膀的手,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l(fā)出咯咯的聲響,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虬龍般根根暴起。他死死盯著上官鶴那雙燃燒著恨意和瘋狂的眼睛,臉上的肌肉因?yàn)闃O致的憤怒而扭曲著,那暴怒的黑色風(fēng)暴在眼底瘋狂地旋轉(zhuǎn)、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