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戀‖志極
午夜的地下練習(xí)室安靜得可怕。
朱志鑫獨自站在鏡子前，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黏在蒼白的皮膚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隨著喘息劇烈起伏。四周的鏡面映出無數(shù)個他的身影，每一個都帶著疲憊卻執(zhí)拗的表情。
"已經(jīng)兩點了。"張極飄在一旁，眉頭緊鎖，"該回去了。"
朱志鑫搖搖頭，按下音樂播放鍵。前奏響起的瞬間，他的身體已經(jīng)本能地進入狀態(tài)。這是下周演唱會的solo曲目，有一個高難度的后空翻接跪滑動作，他今天已經(jīng)練習(xí)了二十七次，但始終差一點感覺。
"朱志鑫！"
張極的聲音被音樂淹沒。朱志鑫全神貫注地完成每個動作，在即將進入關(guān)鍵部分時，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小心！"
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背后襲來。朱志鑫踉蹌了一下，但那股力量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他。他抬頭看向鏡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倒影周圍籠罩著一層淡藍色的光暈。
"你體力透支了。"張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罕見地嚴(yán)肅，"再練會受傷。"
朱志鑫撐著膝蓋喘息，汗水滴落在地板上。他剛想說什么，突然感到一陣異樣的氣流——練習(xí)室的溫度驟降，鏡子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冰霜。
"張極？"
"不是我。"張極的聲音緊繃起來，"有什么東西來了。"
話音剛落，所有的鏡子同時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朱志鑫本能地后退，看見無數(shù)裂痕在鏡面上蔓延，像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更可怕的是，那些裂痕中正滲出粘稠的黑色物質(zhì)，如同活物般扭動著向他爬來。
"怨靈集群..."張極的靈體瞬間變得凝實，擋在朱志鑫面前，"它們是被舞臺惡意吸引來的。"
黑色的物質(zhì)在地板上匯聚，逐漸形成一個模糊的人形。它的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張不斷開合的嘴，里面?zhèn)鞒鰺o數(shù)人竊竊私語的聲音：
"憑什么...是他..."
"明明...我更優(yōu)秀..."
"毀掉...那雙眼睛..."
朱志鑫的背脊竄上一股寒意。他認(rèn)出了這些聲音——是那些被他取代的主舞，是練習(xí)室里投來的嫉妒目光，是網(wǎng)絡(luò)上的惡毒評論...所有這些負(fù)面情緒竟然具象化了。
"朱志鑫兒，"張極的聲音異常冷靜，"慢慢往門口退。"
黑色人形突然暴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撲來！張極猛地張開雙臂，一股強大的陰風(fēng)以他為中心爆發(fā)，將怨靈暫時逼退。但朱志鑫看到，張極的靈體因為這次爆發(fā)而明顯黯淡了許多。
"跑！"
朱志鑫沒有動。他死死盯著那個再次聚集的黑色人形，聲音低沉："它們的目標(biāo)是我。"
"廢話！所以才讓你——"
張極的話戛然而止。黑色人形突然分裂成數(shù)十道影子，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更糟的是，練習(xí)室的出口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黑霧封死。
"嘖...麻煩了。"張極飄到朱志鑫身邊，靈體開始發(fā)出微弱的藍光，"聽著，我會制造一個突破口，你抓住機會——"
"不行。"朱志鑫打斷他，"你會消失。"
他看得很清楚——張極的靈體已經(jīng)接近透明，每一次使用力量都在加速他的消散。
張極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擔(dān)心我??？"即使在這種時候，他的語氣還是那么欠揍。
黑色人形再次撲來，這次它的手臂延長成尖銳的利刺，直指朱志鑫的眼睛！張極的表情瞬間變了——
"滾開??！"
一道刺目的藍光爆發(fā)，朱志鑫被強烈的氣流掀得后退幾步。等他重新站穩(wěn)時，看到張極的靈體幾乎完全透明，卻依然死死擋在他面前。黑色人形被撕成了碎片，但地板上的黑霧仍在蠕動，顯然很快就會重組。
"張極！"
朱志鑫伸手想去扶他，手指卻直接穿過了對方的手臂。張極轉(zhuǎn)過頭，沖他虛弱地笑了笑："沒事...我還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靈體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朱志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fā)現(xiàn)地板上那些黑色物質(zhì)正在匯聚成一個更龐大、更扭曲的形態(tài)——一個隱約能看出舞者輪廓的怪物，它的手指是十把鋒利的刀刃。
"原來如此..."張極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沖著我來的。"
朱志鑫猛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它認(rèn)識我。"張極的眼中閃過一絲朱志鑫從未見過的冷意，"或者說...認(rèn)識'生前'的我。"
怪物已經(jīng)完全成形，它沒有臉，但朱志鑫能感覺到它在"看"張極。那種充滿惡意的注視讓他胃部絞痛。
"朱志鑫，"張極突然喊他的全名，"等會我說'跑'，你就——"
"閉嘴。"朱志鑫冷冷地打斷他，"我不會丟下你。"
張極怔住了。怪物趁機撲來，刀刃般的手指直刺張極胸口！千鈞一發(fā)之際，朱志鑫抓起地上的水瓶砸向墻上的電閘——
"砰！"
整個練習(xí)室陷入黑暗。
在絕對的黑暗中，人的其他感官會變得異常敏銳。朱志鑫聽到黑霧蠕動的聲音，聽到刀刃劃過空氣的尖嘯，也聽到張極急促的呼吸聲。
"左邊！"
他本能地往右閃避，感到一陣寒風(fēng)擦著臉頰掠過。是張極在指引他。
"現(xiàn)在往前三步！"
朱志鑫毫不猶豫地照做。黑暗中，他們仿佛回到了最初相遇時的狀態(tài)——一個看不見，一個碰不到，卻奇跡般地配合無間。
"張極，"朱志鑫壓低聲音，"它的弱點是什么？"
"...舞臺燈。"張極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頂上的那盞。"
朱志鑫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摸索著向記憶中的位置移動，耳邊是張極不斷的指引："再往右一點...停！就是現(xiàn)在！"
朱志鑫猛地跳起，抓住懸掛的舞臺燈架，用全身重量往下一拽——
"轟??！"
刺眼的白光伴隨著電弧爆裂的聲音。整個燈架砸在地上，正好命中那個黑色怪物！它發(fā)出非人的尖嘯，身體在強光中扭曲、蒸發(fā)，最終化為一縷黑煙消散。
隨著怪物的消失，封住出口的黑霧也漸漸散去。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照亮了狼藉的練習(xí)室。
朱志鑫喘著粗氣轉(zhuǎn)身："張極？"
角落里，一個幾乎透明的身影慢慢浮現(xiàn)。張極的靈體淡得幾乎看不見，像一張被水浸濕的藍紙。他試圖對朱志鑫笑，但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顯得無比吃力。
"朱志鑫..."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別怕...有我在...誰也別想傷你..."
這不是玩笑，而是用生命許下的承諾。
朱志鑫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沖過去想扶住張極，卻再次撲空?？粗约捍┻^對方身體的手臂，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席卷全身。
"...張極，"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你...不準(zhǔn)消失。"
這是命令，是請求，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在乎。
張極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虛弱地抬起手，虛虛地"碰"了碰朱志鑫的臉頰："遵...命..."
月光下，兩個無法觸碰的身影相對而立。一個凝實卻顫抖，一個透明卻堅定。練習(xí)室的鏡子里，倒映著這個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和最貼近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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