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棄差點(diǎn)噎死，拍了拍秦敘，“把他扔出去?！?/p>

秦敘探了個腦袋，學(xué)著裴棄的語氣說，“把你扔出去?！?

方辭禮雙手抓著扶手坐起來，威脅道：“哦？扔我？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上京城的小神童。你是風(fēng)流倜儻方大少?！迸釛壱皇址鲋T框，一手搭在秦敘的肩膀上，“咱們方大少，五歲的時候，最愛的就是在明德大街口給那些下朝的老頭背千字文！哈哈哈哈哈哈……”

方辭禮：“……”大意了，這狗東西跟他一塊兒長大，小時候干的蠢事對方全部都記著呢。

用過了略早的晚飯，方辭禮放下從江南帶回來的小玩意兒，趕在天黑之前回府去哄方老太公開心。

秦敘跟著裴棄一道出門去各個府邸報喪，每到一個地方，裴棄都站在臺階下，讓秦敘獨(dú)自上去，秦敘想起方辭禮下午的話，他想和裴棄一起上去見人，但裴棄每次都是沉默不語地推一把他。

也不知道哪些是跟他爹娘有交情的，只能把京中有品級的官員府邸都去了一遍。這一趟弄完，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下來看，秦敘坐在馬車上回憶，那些叔伯嬸娘們的眼里的淚水是真切，他心里也止不住的發(fā)酸。

但今晚的裴棄是沉默的，他幾乎沒有說話，像是送走方辭禮，兩人準(zhǔn)備去報喪開始，他就失去了平日的光彩。

到了府上，秦敘還是沒有組織好語言，他想說，他愿意幫裴棄洗清這個名聲，他們可以商量一個好的方式，但是他左思右想，卻還是沒有一個能逃過裴棄的預(yù)言。

秦敘揪著袖口發(fā)愁，人就長了一張嘴，卻能說出截然不同的兩番話，真是叫人煩躁。

“愣著干嘛？你想睡大街？”裴棄被白色的燈籠照得更加冷清，半挽的長發(fā)落在肩頭，整個人輪廓利落，帶著少年人獨(dú)有的單薄。

秦敘回神，默默跟著下了馬車。

“青硯，以后你就跟著他了，定國公世子秦敘?！迸釛壜曇粲行┌l(fā)悶。

秦敘想，可能是今日中暑又見故人，情緒大起大落導(dǎo)致的，回去睡一覺可能會好一點(diǎn)。

秦敘看著在自己面前跪下的人，繃著臉點(diǎn)點(diǎn)頭，他還沒有學(xué)會怎么面對下屬，更不知道怎么說話，裴棄和松墨的說話方式自然是不適合他們的。

好在青硯不是個多話的，行禮之后就隱身在黑暗中了，和松墨一樣。

翌日一早，定國公府的哀樂和香燭味就傳遍了大街小巷，先于王公大臣來吊唁的是百姓，他們在外設(shè)的香案前虔誠地上香，口中念念有詞，秦敘看得眼圈都是紅的。

他看著爹娘的牌位，在心里默默說話，爹娘，你們守護(hù)的人沒有忘記你們，值得！

將近午時，下了朝的大臣們才結(jié)伴前來吊唁，裴棄為了避免跟人碰上，索性就不出門，坐在篤行院里。

松墨站在他手邊，眉頭皺成了個“川”字，“主子，徐二公子說，參你的折子現(xiàn)在滿天飛，外面不少文士也跟著寫起了長篇大論來罵您，這和……”

“和六年前一樣?！迸崞鸾恿怂麤]有說完的話。

松墨在一旁干著急，他覺得那些人的目光穿過了層層院墻，最后落在他身上，煎熬又惡心，盛夏的烈陽都曬不干。

裴棄可有可無地笑了笑，“被同一批文人口誅筆伐兩次，我也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松墨嘆氣，他明白裴棄這是接受了的意思，不打算報復(fù)，也不打算還擊，其實(shí)他不明白，這樣好的機(jī)會為什么不用。

裴棄坐了好一會兒，他突然饒有興致地問，“你說我現(xiàn)在進(jìn)去他們會不會指著我罵？”

松墨渾身一僵，他好半晌才說，“主子，算了吧，這些人罵得太難聽了?！睕]有計劃地沖進(jìn)去只會被罵得體無完膚。

裴棄之前為什么要養(yǎng)打手，因?yàn)樗恢皇潜涣R，還被人打，更有甚者極端起來在賭場里面開盤，要?dú)⒘伺釛墸骈L公主清理門戶。

裴棄哂笑，他也就是說說，他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裴棄?！?

他聽到聲音微微偏頭看向門口，一身白衣的秦敘就沖進(jìn)來，眼眸依舊明亮，他是一路跑進(jìn)來的，額角上還帶有薄汗。

“裴棄。”

裴棄感覺后背漫上了一層

裴棄感覺后背漫上了一層不妙的感覺。

秦敘上前牽他的手，“你能給我爹娘上一炷香嗎？”

裴棄像是被燙著了似的，猛然收回手，然后默默發(fā)誓，以后絕對不會再亂說話，老天爺聽見了就亂安排。

“不去?！迸釛壈逯樒鹕?，不愿意跟人解釋那么多，說我為你做了多少多少，你要報答我，別人又沒求著他做，“我裴小郡王金貴得很，不去！”

他惡狠狠地重復(fù)了一遍，秦敘卻只覺得心臟牽連著指尖，發(fā)出輕微的麻，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痛，秦敘知道他是害怕被人指摘，可是他不愿意踩著裴棄變成一個忠孝兩全的人。

秦敘上前抓著他的手不松，“裴棄……”

“裴小郡王當(dāng)然金貴！”諷刺的聲音在院門口傳來，秦敘回頭一看，是個白白胖胖的男人，抱著肥大肚子站在門外，身后還跟著一堆人，方才他沒有見過這些人，那這些人就是現(xiàn)在才來的，無意間讓她們聽到了裴棄的話！

糟了！

秦敘腦子里閃過這兩個字。

“畢竟連生身父母的喪儀都懶得辦的人，怎么可能去給旁人上香?！?

裴棄這兩年過得有點(diǎn)太滋潤了，順德帝懲處過罵他的人后，他就很少聽到這些話了，沒想到今日有人還敢到他面前說。

裴棄回頭見是徐尚書，便也就見怪不怪了，只是反問，“徐尚書也不愧是禮部尚書，在旁人的靈堂前破口大罵就是你徐家的家教？”

徐尚書的臉色很難看，“誰教你這么說話的？老夫記得你十歲前是有爹媽的?！?

裴棄冷笑，撐著茶幾起身，“我爹娘戰(zhàn)死了，所以沒有家教。依我看，你還是早點(diǎn)乞骸骨回去養(yǎng)老，別那天失心瘋了，在祭奠上指著先帝罵，怪他留下的血脈沒有孝心。”

“你本來就沒有孝心！”他身后的左成罵人就相對直接了很多，“我要是你，早就尋一根白綾把自己勒死了！”

徐尚書鼻子里哼了一聲，“我等會兒就進(jìn)宮跟陛下進(jìn)言，你這種人，怎么配教定國公的世子！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