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cái)⒑芘鯃龅攸c(diǎn)頭。
“戶部尚書。”徐二接話,伸手拍了拍說話的人。
“家里算盤比錢多,我要是敢拿一個理數(shù)的乙等回去,那些算盤就是我屁股的兄弟!”
“哎,可憐!”
秦?cái)⒈凰麅蓨A在中間,左一言,又一句,很快就混熟了。
裴棄蹲在方老太公的面前,老太公早就緩過來了,他只是在等人走,等到偌大的講廳都空了,他才摸著裴棄的頭問,“帶這個孩子你愿意嗎?”
裴棄張了張嘴,想說不愿意,可是他不愿意,那就意味著秦?cái)僖淮握驹谀莻€御書房里,孤苦伶仃地站在那里,等著被好心人帶走,他那么笨,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愿意要他。
上次喪儀上又得罪了徐尚書,他不清楚朝堂上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但是他知道秦?cái)⒉豢赡鼙恍焐袝慌捎嘘P(guān)的人收留,并且順著他搬去定國公府。
“若是不愿意,我就去和陛下請旨,讓他跟著我?!狈嚼咸葠鄣哪抗饪吹门釛墡锥冗煅省?
裴棄搖搖頭,“挺好的。”
方老太公滿是皺紋的手貼著他的臉,“你不必在這樣的事情上委屈自己,我別的本事沒有,但是想養(yǎng)定國公的獨(dú)子,還是可以的,而且絕對會更讓陛下和北境的將士們放心?!?
裴棄當(dāng)然知道,若是方老太公向順德帝提出了,那順德帝肯定會答應(yīng),但是他不愿意讓老太公這樣勞累,也不愿意自己答應(yīng)的事情由別人來完成。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裴小郡王喜歡說到做到。
裴棄微微垂眸,掩蓋下眼底洶涌的酸澀,“沒有委屈,我真的……挺好的。他會做飯,懂事,還知道體恤我,我真的覺得挺好的,就像是把曾經(jīng)的遺憾彌補(bǔ)了,我有能力的時(shí)候,可以把一個人送上正途?!?
方老太公沉默了會兒,點(diǎn)點(diǎn)頭,“如果你可以,那我也覺得很好,我覺得,你養(yǎng)他的途中也會收獲很多感悟。”
方老太公太清楚裴棄的處境了,他看著風(fēng)光無限,可實(shí)際上他根本沒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quán)力,皇室需要他來展現(xiàn)甥舅、表兄弟之間的情深似海,卻不需要一個實(shí)力強(qiáng)悍的宗室來操控朝堂。
裴棄更不可能得到多大的權(quán)力,郡王的頭銜和鴻臚寺卿的位置,也許就是將來他能走到的最高位置。
“我知道。就我來養(yǎng)他吧?!迸釛壵f著把老太公扶起來,三言兩語混過去,不想再探討,“我們也過去吧,校場上沒有人看著不知道會有多鬧騰呢?!?
方老太公頷首,拄著拐杖,裴棄瞧了眼,故意用歡快的語調(diào)說話,“這是和辭禮一起從江南帶回來的吧?真漂亮,還特意做了雕刻……哇,還是福祿壽三星?!?
“是,我也很是歡喜?!崩咸种笓崦敹说哪镜駢厶遥八f你沒有利用秦?cái)⒌膯蕛x,他很傷心?!?
裴棄笑容頓了下,“他傷心什么?”
方老太公轉(zhuǎn)頭看著他,說,“私心來說,我也很傷心,你又錯過一次機(jī)會。但是從先生和長輩的角度看,我很欣慰,你還是一點(diǎn)沒變,心底純粹?!?
方老太公曾經(jīng)給出過解決方案,他出面說,是他說不辦的,因?yàn)榕屡釛壎梦锼既恕.?dāng)時(shí)他年齡小,這個罪名就會直接被老太公背一輩子。
但是裴棄說,不用,不需要,既然沒有做,就是沒有做,不必遮掩,為人子不孝,不知綱常,被人罵兩句也正常。
就當(dāng)是這些人都記得他爹娘的功績,所以對他才格外的看不順眼。
是以只要罵他的時(shí)候不帶上他爹娘,裴棄是不會發(fā)火的。
裴棄面色如常,“我裴小郡王不屑于找人替我受罪?!?
方老太公搖搖頭,眼底是無奈也是驕傲,這才是長公主的孩子。
“來比比!”
嘈雜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話,裴棄心底浮起一絲不安,兩人的腳步不由地快了些,在一片歡呼中兩人看到了箭亭里站著的秦?cái)?,他甚至沒有換下身上的麻布長衫。
裴棄反應(yīng)過來,秦?cái)⒏緵]有衣服可以換,他摸了下鼻尖,忘了幫人置辦了,真是不吵不鬧的孩子沒糖吃啊。
秦?cái)⑹掷锬弥粡埞?,樸素又簡單,與他旁邊身著墨綠圓領(lǐng)長衫,腰掛翠玉玨,手握赤月霜弓的少年一比,簡直是窮酸得不行,好在他氣質(zhì)干凈沉穩(wěn),高馬尾被風(fēng)吹起一點(diǎn),隱約帶著點(diǎn)張揚(yáng)。
“旁邊那個是誰來著?”裴棄不認(rèn)識他,估摸著沒跟這人結(jié)過梁子。
徐二立馬摸過來,右手做了一個甩開扇子的動作,左手蘭花指,還不忘拋個媚眼,結(jié)果一看到旁邊是方老太公,給他眼睛嚇抽筋了。
“……是寧國公世子鄒嘉。”徐二收了嘴里的騷話,規(guī)規(guī)矩矩地介紹。
裴棄心里哦了一聲,寧國公啊,他們一家從來沒有在裴棄一事上表過態(tài),所以裴棄根本不記得他。
“我記得秦?cái)⑵馔玫陌??怎么突然跑去比試?兩人吵架了?”裴棄突然想起來他為什么著急來這里了。
徐二一副你瞎操心的模樣,“他倆這樣…像是要揍一頓對方的樣子嗎?這分明是切磋一下,方才你不在,你不知道鄒嘉聽說你家那個小徒弟會射大雕的時(shí)候,他都恨不得跟人家拜把子了?!?
裴棄挑眉,射大雕?
他們說話的間隙,秦?cái)⒁呀?jīng)隨手拿了個布條蒙住眼睛,從身邊的箭簇里隨意抽了三支箭,眾人甚至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十二丈之外的三個靶子就倒了下去,而箭還在飛,直直地釘在墻上!
寬闊的場地安靜得嚇人,秦?cái)⒊堕_布條,眾人如夢初醒,“我的老天爺!”
“我的蒼天大老爺啊,這……這,直接射墻上去了?!”
“這就是陰山秦家的實(shí)力嗎?我爹總是說秦家在,匈奴才越不過陰山,這,這是不敢越吧?”
“一箭射一串,換誰都不敢來!”
“老天爺,他才幾歲?”
“才十四!”
“??!”
“天啊,這才是真他娘的前途不可限量!”
方才還想欺負(fù)他的人,現(xiàn)在沒有人再敢這么想了。
秦?cái)⒒仡^找到了人群中的裴棄,他跟身邊的鄒嘉說了兩句話,穿過人群朝裴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