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艙上升的震動讓我手指發(fā)麻。蘇婉靠在我胸前，發(fā)絲貼著脖子根掃過，癢得像是要鉆進(jìn)毛孔。她的呼吸聲很輕，卻像敲在鼓膜上似的震得耳朵發(fā)疼。
"林凡。"她突然開口，聲音帶著水泡音，"你還在抖。"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后背正一下下抽搐。艙內(nèi)紅燈還亮著，陸九淵的投影早就消失了。那些焦黑痕跡在地板上蜿蜒，像干涸的血跡。
"不是害怕。"我把她往懷里摟了摟，"是它留下的東西在動。"
她說不出話了。我能感覺到她喉嚨里滾著氣泡聲，每次呼吸都帶著濕漉漉的響動。這種聲音讓我想起小時候養(yǎng)過的金魚，最后死的時候也是這樣咕嚕咕嚕吐著氣泡。
"別說話。"我把手按在她后頸，"省點力氣。"
她的脖頸比想象中涼。紅紋從鎖骨往上爬，在皮膚下泛著暗光。那顏色讓我想起暴雨前的云層，沉甸甸地壓著什么。
艙體又是一陣震動。這次不是上升帶來的慣性，而是某種撞擊。我們同時抬頭看向觀察窗——外頭漆黑一片，但能看見有什么東西正在劃過玻璃。
"它追來了？"蘇婉的聲音沙啞得不像她自己。
"不是。"我盯著窗外，"是壓力差。"
江水深處的壓力正在把逃生艙往上頂。那些扭曲的陰影已經(jīng)消失，可我知道它們沒走遠(yuǎn)。就像暴雨過后，你以為烏云散了，其實它們只是躲在了更遠(yuǎn)的天邊。
"林凡。"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陷進(jìn)皮肉，"我的胸口......"
我低頭看她。她的手指正按在心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那里的紅紋正在擴散，像墨汁滴進(jìn)清水。
"放松。"我把手覆在她手上，"讓能量順著血管......"
"來不及了。"她咬破嘴唇，血珠順著嘴角流進(jìn)衣領(lǐng)，"它要出來了。"
我感覺到掌心下的心跳在加速。那種節(jié)奏像是有人在敲打鐵皮桶，一聲比一聲急。她的瞳孔開始變紅，像融化的鐵水。
"林凡。"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我說，"你在廢墟里朝我開槍。"
"不是那次。"她嘴角翹起，卻笑得比哭還難看，"是更早的時候。你站在實驗室門口，手里拿著注射器......"
我愣住了。那段記憶像是被什么東西啃過，只剩下零星碎片。我只記得那天很冷，走廊的消毒水味特別濃。有個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我面前，說"這是最后的機會"。
"你是那個女人的女兒。"我說。
"現(xiàn)在不是了。"她抓住我的衣領(lǐng)，力氣大得驚人，"現(xiàn)在我是你的實驗品。"
艙體劇烈震動。這次是真的撞到了什么。警報聲突然響起，紅燈瘋狂閃爍。我抱著她滾到角落，頭頂?shù)目刂婆_迸出一串火花。
"它來了。"她說。
我感覺到胸前的印記開始發(fā)燙。那種灼燒感順著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視野突然蒙上一層血紅，再看清時，逃生艙的內(nèi)壁正在融化。
不是金屬在化，是整個空間在扭曲。
"屏住呼吸！"她捂住我的口鼻。
她手掌的溫度比剛才更冷，帶著刺痛。一股甜膩的腥氣滲入鼻腔。那團(tuán)黑影在漂浮過程中不斷分裂，最后變成無數(shù)細(xì)小的觸須，像蜘蛛網(wǎng)般鋪滿整個艙室。
"它要你的意識。"蘇婉的手指掐進(jìn)我脖子，"但你現(xiàn)在得先保住這具身體。"
我感覺到胸口的印記在跳動。那種節(jié)奏和蘇婉的心跳逐漸重合，形成某種詭異的共振。
"怎么做？"我的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
"殺了我。"她說。
艙壁的孔洞突然擴大。黑影的觸須不再試探，而是像漲潮般涌來。第一根觸須碰到我靴尖的瞬間，整只腳瞬間失去知覺。
"你只有三秒。"蘇婉抓住我的手腕，"當(dāng)它完全接管你之前——"
我抓住她的衣領(lǐng)。她的體溫正在下降，但眼神依然明亮。
"你騙我。"我說，"你早就知道會這樣。"
她嘴角揚起，這次是真的笑了："你知道嗎？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覺得你就是個混蛋。"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她的手指勾住我的脖子，把我的頭往下拉，"覺得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混蛋。"
黑影的觸須纏住了我的小腿。那種冰冷的感覺直接鉆進(jìn)骨頭縫里。
"林凡！"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快點！"
我吻住她。她的唇冰冷而柔軟，帶著鐵銹味的血。在接觸的瞬間，胸前的印記爆發(fā)出強光。黑影的觸須瞬間汽化。逃生艙內(nèi)響起尖銳的警報，紅燈瘋狂閃爍。
蘇婉的身體在我懷里劇烈顫抖，但她沒有推開我。當(dāng)我們的嘴唇分開時，她眼角有血滲出。但那抹笑依然掛在臉上。
"你做到了。"她輕聲說，"你讓它相信你是人類。"
艙壁的孔洞開始自動修復(fù)。黑影消散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地板上焦黑的痕跡。我抱緊她。她的體溫正在回升，心跳也越來越有力。
"林凡。"她把臉埋進(jìn)我頸窩，"我們回家吧。"
倒計時變成了00:10:00。逃生艙開始上升。
\[未完待續(xù)\]逃生艙的金屬壁還在嗡嗡震顫，我卻聽見了某種粘稠的、液體滴落的聲音。
蘇婉的血。從她耳后蜿蜒而下，在逃生艙的地板上積成暗紅的一灘。
"林凡……"她想開口，卻被我捂住了嘴。
我盯著那灘血。它正在緩慢地蠕動，像是有生命似的往艙壁邊緣擴散。我們誰都沒動，直到最后一滴血珠凝成細(xì)線，沿著焊縫滲進(jìn)了金屬夾層。
"你早就知道了？"我把手從她嘴上移開，聲音壓得極低。
"嗯。"她沒否認(rèn)，只是抬手碰了碰我的手腕，"所以你剛才……"
"所以我在你嘴唇上咬破了口子。"我打斷她，指了指自己嘴角的血漬，"它的觸須碰到血液就會失效，這個情報是你給我的，對嗎？"
她沒說話。但眼底閃過一絲動搖。
警報聲突然停止。逃生艙內(nèi)的紅燈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白光。通風(fēng)口吹出溫?zé)岬目諝猓瑤е南舅丁?/p>
"歡迎回到地面。"機械音響起時，我猛地將蘇婉推開。
她撞在對面艙壁上，肩胛骨磕出悶響。而原本她站著的位置，艙板已經(jīng)鼓起一個拳頭大的包，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蠕動。
"林凡？"她扶著墻站直，眼神里第一次透出真正的驚訝。
"你騙了我。"我盯著她的眼睛，"你說它要我的意識。但你忘了——它根本不需要意識。它只需要宿主。"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就在這時，艙壁的鼓包爆開了。黑色的液體噴濺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張人臉。
那張臉和蘇婉一模一樣。
"現(xiàn)在才看出來嗎？"兩張臉同時開口，聲音卻完全一致，"我一直在你身邊。從你救下她的那一刻起。"
我往后退了一步。背后是逃生艙的控制臺，上面顯示著倒計時：00:09:58。
"林凡！"真正的蘇婉突然大喊，"別看它的眼睛！"
可我已經(jīng)看見了。那團(tuán)黑影構(gòu)成的眼球深處，映出無數(shù)個畫面——我們第一次相遇，她在廢墟里朝我開槍；我們在實驗室門口，她母親把注射器遞給我；還有剛才，她在我懷里顫抖的樣子……
每一個畫面都清晰得可怕。
"這是它的能力。"蘇婉喘著氣，手指死死摳住艙壁，"它能復(fù)制記憶。它知道你最怕什么。"
"不是最怕。"我盯著那張臉，"是最想要的東西。"
黑影突然笑了。它的眼睛眨了一下，畫面變了。這一次，是我和蘇婉坐在天臺上喝酒，夕陽把她的側(cè)臉染成金色；是我們一起拆掉最后一個監(jiān)控攝像頭，她笑得像個瘋子；還有她靠在我肩上說“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混蛋”……
"你看，它連心跳都能復(fù)制。"黑影的聲音溫柔得像是蘇婉本人，"要不要試試看？你還能分得清，哪個才是真的她嗎？"
我低頭看向自己胸口。印記又開始發(fā)燙，那種灼燒感順著血管往上爬。我能感覺到它在試探，在尋找破綻。
"你錯了。"我抬起手，一把扯開衣領(lǐng)，露出胸前的傷疤，"它復(fù)制不了這個。"
黑影的笑容僵住了。蘇婉的眼神也變了。
"那是子彈穿心留下的疤。"我說，"你復(fù)制了她的記憶，但你不知道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對吧？"
黑影的臉開始扭曲。它試圖掩蓋，但我已經(jīng)看見了——那畫面里的我，沒有傷疤。
"林凡，快動手！"蘇婉突然撲過來，手里攥著半截斷裂的電纜，"趁它還沒完全適應(yīng)這具身體！"
我抓住她的手腕。她的體溫比剛才更低了，但指尖在微微顫抖。
"你確定？"我問。
"確定。"她咬緊牙關(guān)，"我比它更了解你。我知道你不會殺我。"
黑影發(fā)出尖嘯。整個逃生艙劇烈震動，倒計時變成了00:09:56。
我松開了她的手。
"你果然還是選擇了她。"黑影冷笑，"可她已經(jīng)不是人類了。"
"我知道。"我握緊拳頭，指甲陷進(jìn)掌心，"但她是我唯一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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