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山的清晨,霧氣氤氳,梵鐘悠遠(yuǎn)。曹淵在院中掃落葉,動作機械而專注,試圖將所有的雜念都傾注于這簡單的勞作中。西繁則百無聊賴地飄在一旁的石燈上,托著腮,看著遠(yuǎn)處山巒間流動的云海。
日子仿佛就這樣凝固在了晨鐘暮鼓與青燈古佛之間。但西繁內(nèi)心的空洞感卻與日俱增。那種無所依憑、不知來處的迷茫,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魂體,越是安靜,越是勒得她喘不過氣——盡管她并不需要呼吸。
某日下午,曹淵被師父叫去聆聽更深入的佛法教誨。西繁沒有跟去,她罕見地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她飄回曹淵簡陋的禪房,望著那張硬板床,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既然她的存在與曹淵的精神之海緊密相連,那么,她能否像那些僧人打坐冥想一樣,沉入那片海洋,去尋找一絲關(guān)于自己的線索?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變得難以抗拒。
西繁學(xué)著曹淵平日打坐的樣子,虛虛地盤膝坐在半空中,閉上眼,努力將意識沉靜下來,嘗試觸碰那與她相伴相生、卻始終隔著一層的——曹淵的精神之海。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與她自身的迷茫無異。但漸漸地,她感覺自己在“下沉”,周遭的景象開始變幻。不再是禪房的寂靜,而是仿佛墜入了一片深不見底、暗流洶涌的海洋。這就是曹淵內(nèi)心的景象嗎?如此沉重,如此痛苦,海水中仿佛摻雜著無盡的悔恨與絕望,冰冷刺骨。
她在這片精神之海中掙扎著,試圖看清更多。一些模糊的碎片掠過:鮮血、火焰、驚恐的面孔、孩童無助的哭泣……是曹淵的記憶。她不敢多看,只想盡快下潛,尋找屬于自己的痕跡。
就在她感到魂體都快要被這股沉重的壓力碾碎時,一個極其遙遠(yuǎn)、卻又異常清晰的聲音,如同穿透了萬古時光,直接在她意識最深處響起:
“禍國…殃民…”
“…妖妃…”
“…悖逆天道…罪無可赦…”
“…蝕骨…蝕骨…”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帶著難以言喻的古老威嚴(yán)和刻骨的恨意,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釘子,砸進西繁的意識里。
禍國殃民?妖妃?是在說她? 蝕骨?那又是什么?
西繁猛地“驚醒”,意識瞬間被彈回禪房。她劇烈地“喘息”著,雖然并無實際呼吸,但那種驚悸感卻真實無比。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來平復(fù)震蕩的心緒。
然而下一刻,她徹底愣住了。
她的手中,竟然憑空多出了一樣?xùn)|西——一支笛子。
一支通體白玉,觸手冰涼,卻仿佛有著生命般泛著光澤的骨笛。它就這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她手中,仿佛原本就屬于那里。
西繁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她,一個無法觸碰任何實體的幽魂,竟然握住了一支笛子?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冰冷的質(zhì)感,上面雕刻著繁復(fù)而古老的紋路,那紋路讓她心悸,卻又…無比熟悉。
一個名字自然而然地浮上心頭,她下意識地喃喃出聲:“…蝕骨笛?”
為什么她會知道它的名字?這笛子從何而來?與剛才精神之海里聽到的聲音又有什么關(guān)系?無數(shù)疑問瞬間淹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