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巷口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婦人的哭喊聲：“林先生！沈先生！求求你們去看看吧！”

林硯打開門，見是鎮(zhèn)東頭的王嬸，她褲腳沾著泥，懷里抱著個臉色發(fā)青的孩子，“昨夜孩子突然發(fā)燒，身上還長了紅疹，鎮(zhèn)上的郎中都束手無策，剛才我看見西邊的麥田里冒黑氣，是不是、是不是跟上次極北的魔氣有關？”

師妹立刻上前，指尖的藍光落在孩子額頭，淺藍的光暈剛散開，就被股暗紫色的氣擋了回來?！笆悄?，但很淡，像被人稀釋過?！彼碱^微蹙，“不止這孩子，剛才路過張嬸家，她家的雞全蔫了，院子里的井水還泛著泡?！?/p>

沈青霜看向西邊的麥田，晨光里果然有層淡紫霧氣，像被人用靈力圈在鎮(zhèn)上。“是蕭燼?！彼站o斷劍，“他沒走，用魔氣污染了水源和麥田，故意讓百姓生病，逼我們現身?！?/p>

“先救人?！绷殖帍乃幭淅锬贸霭莺吞夷酒?，“阿澈，去把鎮(zhèn)上的水缸都貼上鎮(zhèn)魂符；青霜，你帶師妹去挨家看病人，愈靈之力能暫時壓制魔氣；小石頭，跟我去麥田找污染源?！?/p>

雪團突然叼來個竹籃，里面是之前做的鎮(zhèn)魂符和愈靈水，野兔則竄到王嬸腳邊，用鼻尖蹭她的手，像在安撫。

師妹跟著沈青霜走在街上，每到一戶，就用愈靈之力凈化病人身上的魔氣。有戶人家的老人咳得厲害，她剛要伸手，老人突然擺擺手：“姑娘別碰我，我這病邪乎，別染給你——沈先生，我家孫子說你劍法好，等我好了，能看你練劍不？”

沈青霜愣了下，剛要說話，師妹已經笑著開口：“爺爺放心，等你好了，沈先生不僅練劍，我還幫你采昆侖的雪蓮泡茶。”她指尖的藍光落在老人胸口，暗紫色的魔氣像遇了暖陽的雪，慢慢退去。

到了張嬸家，見她正蹲在雞窩前掉眼淚，十幾只雞縮在角落，羽毛都蔫了。沈青霜突然想起蕭燼說的“討見識”，從懷里摸出片桃木片，用劍穗上的星火燎了燎，遞給師妹：“試試用愈靈之力裹著桃木氣?！?/p>

師妹把桃木片握在手心，藍光混著淺金的桃木氣落在雞身上，蔫了的雞突然抖了抖羽毛，竟站起來啄了啄她的衣角。張嬸驚喜地拍手：“活了！真活了！”

這時阿澈跑過來，手里的鎮(zhèn)魂符用了大半：“師尊，西邊的黑氣聚在老井周圍，小石頭正帶著孩子們往高處搬，說不能讓水滲進田里?！?/p>

沈青霜和師妹趕到老井時，見林硯正用聽雪硯的清水畫陣，井水泛著的紫泡碰到清水就散了。蕭燼不知何時站在井邊的老槐樹上，嘴里叼著根草，見他們來了，故意把碎玉往井里晃了晃：“沈先生救人的樣子，比握劍好看嘛。”

師妹沒理他，蹲在井邊，指尖的藍光順著井繩往下探，愈靈之力像條藍絲帶，纏上井里的魔氣。沈青霜站在她身后，斷劍出鞘，劍穗的星火落在她發(fā)梢——不是為了打架，是怕魔氣突然反撲傷了她。

“嘖，還挺默契?！笔挔a撇撇嘴，卻悄悄收了散在周圍的魔氣。他看見師妹幫完最后一戶人家，被孩子們圍著要摸雪團，她笑著把靈狐抱起來，陽光落在她發(fā)間的藍晶石簪上，亮得晃眼；沈青霜站在不遠處，手里還攥著給病人擦汗的帕子，耳尖被曬得微紅。

等所有百姓都安置好，蕭燼已經不見了，只在老槐樹上留下張紙條，字跡囂張又帶點調皮：“今日算你們贏，三日后破廟見——對了，沈先生，你給老人遞藥時手別抖，像怕捏碎似的，沒點劍修的樣子。”

師妹撿起紙條，突然笑了：“他好像在偷看我們救人?！鄙蚯嗨褦鄤κ栈厍?，看見不遠處有個孩子舉著桃木掛件朝他們揮手，那是小石頭刻的小獸掛件，被孩子用紅繩系在脖子上。

“走吧?！彼麑熋谜f，聲音比平時柔和，“去茶館看看林先生煮的藥好了沒?！?/p>

陽光穿過麥田，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雪團和野兔在前面跑，偶爾停下來等他們。師妹忽然想起剛才蕭燼眼里一閃而過的羨慕，像個沒拿到糖的孩子——或許這囂張的小反派，也不是真的想害人，只是不知道怎么好好說話罷了。

沈青霜剛換好衣服從茶館出來，就見巷口擺開了早市攤子。賣花的李嬸正往竹籃里插桃花，看見師妹就笑著招呼：“姑娘要不要帶枝桃花？今早剛摘的，配你這簪子正好！”

師妹剛要應聲，就見賣糖畫的張叔舉著個狐貍糖畫走過來：“給靈狐的！剛才那玄衣小子在我這買了個龍?zhí)钱嫞顿~時掉了塊碎銀子，還說‘給那只白毛狐貍買的’，人倒機靈，就是說話沖得很?！?/p>

雪團立刻豎起耳朵，盯著糖畫尾巴直晃。這時隔壁布莊的王掌柜掀開門簾，手里拿著匹淺藍布料：“沈先生，你要的襯里布裁好了。剛才有個少年來問有沒有繡著雪蓮的帕子，我說只有姑娘會繡，他撇撇嘴說‘那小丫頭繡的肯定不如昆侖的’，倒像是來挑事的。”

“他還去了藥鋪！”抓藥的老郎中背著藥箱經過，手里攥著張藥方，“非說要極北冰苔，我說這鎮(zhèn)上沒有，他就把藥方拍在柜臺上，說‘三日后要是見不到冰苔，就把你這藥鋪的薄荷全拔了’，這孩子，年紀輕輕倒有股橫勁?！?/p>

師妹聽見“冰苔”二字，突然想起《百草經》里的記載，拉了拉沈青霜的衣袖：“我記得林先生說過，鎮(zhèn)外山澗里有類似冰苔的植物，雖然藥性弱些，但能冒充……”話沒說完，就被賣桂花糕的阿婆塞了塊糕點：“姑娘快嘗嘗！剛才那玄衣少年買了兩盒，說‘要最甜的，甜到能粘住劍穗的那種’，怕不是要去捉弄人？”

沈青霜接過布料時，指尖碰到塊硬東西——是王掌柜悄悄塞給他的，打開一看，竟是包曬干的山澗苔蘚，還壓著張紙條：“這是前幾日采的，看著像冰苔，說不定能唬人?！迸赃呝u針線的陳姨湊過來：“剛才那小子在我這買了根銀線，說要給玉佩鑲邊，還問‘愈靈族的姑娘是不是都喜歡藍晶石’，我看他眼神，倒不像真要害人?！?/p>

林硯提著竹籃從茶館出來，里面裝著給小石頭買的桃木刻刀，聽見眾人說話就笑：“看來這位蕭少主把早市逛了個遍?！彼聪蛏蚯嗨掷锏奶μ\，“正好，讓師妹用愈靈之力養(yǎng)養(yǎng)，說不定真能有幾分冰苔的樣子。”

“林先生要不要帶串糖葫蘆？”賣糖葫蘆的小販舉著草靶走過來，“那少年買了兩串，說‘要酸的，酸到能讓劍修皺眉的’，嘖，現在的年輕人真有意思?！?/p>

師妹咬著桂花糕，看著沈青霜把苔蘚收進袖袋，突然發(fā)現他耳根又紅了——大概是想起蕭燼調侃他“糖漬粘劍”的話。雪團叼著狐貍糖畫跑過來，尾巴掃過師妹的手背，又轉頭沖沈青霜搖了搖，像在說“別氣啦”。

早市的叫賣聲里，沈青霜突然對師妹說：“去布莊看看？王掌柜說新到了繡線，或許能給你的帕子添點花樣?！睅熋勉读算?，隨即點頭，耳尖比李嬸的桃花還紅。

林硯看著兩人往布莊走，聽見王掌柜在后面喊：“姑娘要不要試試藍晶石色的線？繡在帕子上，配沈先生的劍穗正好！”他笑著搖搖頭，拎著刻刀往小石頭家去——這早市被蕭燼這么一攪，倒比平時熱鬧了十倍，連空氣里都飄著點又酸又甜的味道。

沈青霜剛和師妹在布莊挑好繡線，就見小石頭舉著桃木刻刀跑過來，身后跟著阿澈。少年額角還沾著木屑，看見沈青霜就揚了揚手里的木坯：“沈先生！你看我刻的劍穗掛墜，像不像你那斷劍上的雪蓮？”

木坯上的紋路歪歪扭扭，卻能看出是朵努力綻放的雪蓮。沈青霜接過時，指尖在刻得最深的花瓣上頓了頓——那是小石頭特意留的凸起，像怕刻淺了不夠像?！昂芟?。”他聲音比平時軟了些，“比昆侖墟的玉雕多了點靈氣?！?/p>

小石頭眼睛立刻亮了：“真的？那我刻好送給師妹！她幫我補了好幾次被木刺扎破的袖口，這個當謝禮正好！”他轉頭看見師妹手里的繡線，突然湊近：“師妹要繡帕子嗎？我爹說繡帕子要繡成雙的，送人才好看?！?/p>

師妹捏著淺藍繡線的手緊了緊，耳尖紅得像被太陽曬透的櫻桃：“就、就繡朵薄荷草，放在藥鋪當擺設?！?/p>

“可沈先生總去藥鋪呀?！毙∈^撓撓頭，手里的刻刀在木坯上劃了道淺痕，“上次我看見他幫你整理藥柜，還把最頂層的冰苔干拿下來——他明明夠得著，卻等你走過去才伸手?！?/p>

沈青霜輕咳一聲，把木坯還給小石頭：“刻的時候順著木紋走，別太急?！彼D身想走，卻被少年拉住衣袖：“沈先生，三日后去破廟，能帶我去嗎？我會刻桃木符，上次斬噬魂藤時，我的符還擋住過魔氣呢！”

“不行?！鄙蚯嗨芙^得干脆，“蕭燼身上有魔氣，你去了危險?！?/p>

“可我想幫你呀?！毙∈^低下頭，手指摳著木坯的邊緣，“林先生說我是你的半個徒弟，徒弟就該跟著師父打架?！彼蝗惶ь^，眼睛亮晶晶的，“而且我知道破廟后面有個狗洞，能悄悄進去——要是那壞小子?；?，我從后面偷襲！”

這話逗得旁邊的阿澈笑起來：“你那偷襲，怕是會被人家的折扇敲腦袋?！彼牧伺男∈^的背，“沈先生不讓你去，是怕你被魔氣傷著。你乖乖在茶館刻桃木符，就是幫大忙了?！?/p>

師妹也跟著點頭：“我把愈靈之力注在你的刻刀上，這樣你刻的符會更靈?！彼讣夥浩鹚{光，輕輕點在小石頭的刻刀上，刀身瞬間映出層淺藍的光。

沈青霜看著少年喜滋滋地舉著刻刀轉圈，突然開口：“刻完這朵雪蓮，再刻個鎮(zhèn)魂符底座?！彼D了頓，補充道，“要刻兩個，我和師妹各用一個。”

小石頭立刻停住腳步：“好嘞！保證刻得一模一樣！”他蹦蹦跳跳地往茶館跑，跑了兩步又回頭喊，“沈先生！師妹！我刻好給你們送去，到時候你們要一起看呀！”

阿澈望著少年的背影笑：“這孩子，什么都懂?！彼D頭看見沈青霜正看著師妹手里的繡線，眼神柔和得像晨露，便知趣地說，“我去看看林先生要不要幫忙，你們先挑著?！?/p>

布莊里只剩下兩人時，師妹突然小聲說：“其實……刻兩個也好?！彼褱\藍繡線放進竹籃，又拿起根銀線，“小石頭說得對，成雙的才好看?！?/p>

沈青霜看著她指尖的銀線在陽光下閃了閃，像極了蕭燼那柄折扇的光澤，卻比那少年的鋒芒多了點溫軟。他想起剛才小石頭的話，突然覺得，有個這樣的“半個徒弟”，倒也不是壞事——至少有人能把那些藏不住的心思，說得分明又熱鬧。

布莊的伙計正幫師妹把繡線包好，就見巷口來了隊騎馬的侍衛(wèi)，明黃色的腰牌在晨光里晃得刺眼。為首的侍衛(wèi)翻身下馬，對著沈青霜拱手：“沈先生，黃陛下派屬下送來密信?！?/p>

信是用明黃錦緞包著的，沈青霜拆開時，師妹看見信紙邊緣繡著金線龍紋?！氨菹抡f，西域傳來消息，蕭燼在邊境現身時，身邊跟著幾個前朝舊部?！鄙蚯嗨穆曇舫亮诵斑€說墨影閣當年藏了批能增幅魔氣的‘血玉’，恐被這小子拿去催動回魂陣余孽?！?/p>

這時賣字畫的老秀才湊過來，手里還捏著支狼毫：“說起黃陛下，前幾日宮里的人來買硯臺，說陛下正臨摹沈先生師父的字帖呢。還說陛下常念叨，當年若不是蕭珩先生守住雁門關，大靖的江山怕是要被魔氣吞了?！?/p>

“陛下還讓帶了些東西?！笔绦l(wèi)從馬背上的錦盒里拿出個木匣，打開一看，里面是塊通體雪白的桃木——紋理細密，一看就是長在龍脈上的珍品，“陛下說這是太廟前的桃木，比尋常桃木靈力強三倍，給先生做鎮(zhèn)魂符正好?！?/p>

小石頭不知何時跑了回來，扒著木匣邊看：“哇！這桃木能刻十個掛件！沈先生，我能削點邊角料嗎？我想刻個小龍，給黃陛下當謝禮！”

侍衛(wèi)被逗笑了：“小公子有心了。陛下說，要是沈先生需要人手，京營的玄甲軍隨時能調過來。不過陛下還特意交代——千萬別嚇著鎮(zhèn)上的百姓，他去年微服私訪時，還在李嬸這買過桃花呢?！?/p>

賣花的李嬸立刻接話：“可不是！陛下穿便服時像個讀書人，還問我桃花能不能釀酒。我說能啊，他就買了一籃子，說要帶回宮里給娘娘嘗嘗?！?/p>

沈青霜把桃木遞給林硯——他剛被侍衛(wèi)引來，手里還拿著聽雪硯。“陛下倒是消息靈通?！绷殖幱弥讣馇昧饲锰夷?，“這木質里有龍氣，正好能壓制蕭燼的魔氣?！彼聪蚴绦l(wèi)，“替我們謝過陛下，就說三日后破廟之事，我們能應付?！?/p>

侍衛(wèi)臨走時，又從懷里摸出個錦囊：“這是陛下讓給愈靈姑娘的，說姑娘的愈靈之力能凈化魔氣，這錦囊里的雪蓮粉，能讓靈力更精純些?！?/p>

師妹接過錦囊時，指尖碰到錦囊上的流蘇——是用極北冰蠶絲做的，在陽光下泛著銀光?！氨菹略趺粗馈彼挍]說完，就被林硯笑著打斷：“黃陛下的眼線可比墨影閣厲害，你們在極北用愈靈之力凈化亡魂的事，早有人報給宮里了?！?/p>

小石頭突然拽了拽沈青霜的衣袖：“沈先生，黃陛下是不是很厲害？像話本里說的那樣，揮揮手就能叫來千軍萬馬？”

“他最厲害的，是讓百姓能安穩(wěn)過日子?！鄙蚯嗨嗣倌甑念^，“就像我們守著這鎮(zhèn)子，陛下守著大靖，都是在護著該護的人?！?/p>

遠處傳來早市收攤的吆喝聲，侍衛(wèi)已經騎馬遠去，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師妹把錦囊放進藥簍，看見沈青霜正對著那塊太廟桃木出神，晨光落在他側臉，斷劍的劍穗輕輕晃著——劍穗上的星火，竟和錦囊上的冰蠶絲流蘇一樣亮。

“該回去準備鎮(zhèn)魂符了。”林硯把桃木放進竹籃，“有了這龍脈桃木，加上陛下給的雪蓮粉，就算蕭燼帶了血玉來，我們也能應付?！?/p>

小石頭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嘴里念叨著要刻個龍紋桃木符，給黃陛下寄到宮里去。師妹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的沈青霜，突然覺得這趟破廟之行，好像不只是為了對付蕭燼——更像在守著這鎮(zhèn)上的煙火，守著大靖的安穩(wěn)，守著所有人心里的那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