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魂歸塵處
噬魂井的黑霧已漫到西域邊境的戈壁,林硯一行人趕到時,正見幾只低階魔影拖著怨靈往井口拽。金狐長老帶著狐族早已在井邊布下凈靈香,淡青色的煙圈裹著怨靈,卻擋不住黑霧里不斷涌出的新魂——那些魂靈穿著千年前的戰(zhàn)甲,手里還攥著生銹的兵器,顯然是戰(zhàn)死的士兵。
“先布血脈結(jié)界!”林硯將十塊血脈玉拋向空中,沈青霜立刻揮劍斬出靈力,玉塊在空中連成圈,金光落下時,黑霧像被無形的墻擋住,暫時無法外溢。阿澈趁機把桃木底座按在結(jié)界邊緣,底座上的鈴鐺“叮鈴”輕響,竟引著些弱小的怨靈往香霧里鉆。
“這些魂靈有執(zhí)念。”師妹指尖的藍光落在一個握著斷矛的怨靈身上,對方突然停下掙扎,矛尖指向東方——那是當(dāng)年他們守護的城鎮(zhèn)方向。金狐長老低嗚一聲,成年靈狐立刻散開,用尾巴掃過怨靈的眉心,每掃過一處,就有段模糊的記憶從怨靈身上飄出:有母親在村口揮手的身影,有戰(zhàn)友遞來的半塊干糧,還有臨死前“守住城門”的吶喊。
林硯看著這幕,突然明白仙族為何要狐族參與——靈狐能感知執(zhí)念的根源,就像雪團總能找到他藏起來的桂花糕。他磨開聽雪硯里的昆侖墨,朱砂在墨汁里暈開時,竟泛出淺金色的光:“阿澈,把你的桃木符遞過來。”
阿澈立刻解下腕間的鈴鐺符,符紙剛碰到硯臺,墨汁突然沸騰起來。林硯提筆在結(jié)界上畫符,金光順著血脈玉的紋路漫開,那些被香霧裹住的怨靈,竟在光里慢慢顯出人形,對著東方的方向深深鞠躬——那里早已不是戰(zhàn)場,是如今炊煙裊裊的村落。
“第三步最難的,是讓他們肯走?!绷殖幍墓P尖頓了頓,看見一個怨靈正對著阿澈手里的桃木底座出神——底座上的鈴鐺,像極了當(dāng)年軍營里的集合鈴。阿澈立刻把底座遞過去,怨靈的指尖穿過木片,卻在鈴鐺紋樣上停了停,隨后化作點點熒光,往東方飄去。
沈青霜守在結(jié)界外,斷劍不斷斬碎試圖靠近的魔影。師妹跟在他身后,時不時用愈靈之力修補被魔氣蝕出的缺口,兩人的身影在黑霧里忽明忽暗,卻始終沒讓魔影越過半步。有次魔氣突然暴漲,沈青霜下意識將師妹護在身后,自己的后背被黑霧掃中,衣料瞬間焦黑——師妹立刻用藍光覆上他的傷口,卻被他按住手:“先顧結(jié)界?!?/p>
直到日頭偏西,最后一個怨靈化作熒光離去,噬魂井的黑霧才漸漸平息。林硯將鎮(zhèn)魂冰髓扔進井口,冰髓遇魔氣發(fā)出“嗤嗤”的聲響,井口慢慢凝結(jié)出層薄冰,將最后一絲黑霧封在底下。血脈玉的金光收回到玉塊里,桃木底座的鈴鐺還在輕響,像在給魂靈們送行。
金狐長老叼來塊冰晶,里面凍著片桃花——是從鎮(zhèn)口桃樹上摘的,它把冰晶放在井口,像是給魂靈們留個念想。阿澈看著冰晶,突然對林硯說:“他們會不會記得我們?就像我們記得他們守過的城。”
林硯摸了摸他的頭,聽雪硯里的墨汁已涼透,卻還留著昆侖的松香:“會的。就像這井會記得冰髓的涼,土地會記得魂靈的熱,我們也會記得今天——有人為了守護而戰(zhàn),有人為了安寧而別?!?/p>
回程時,水晶簡的第三道符文徹底亮起,三道光連成線,往昆侖方向飛去。仙官的聲音在云端響起:“赤松子仙尊謝諸位相助,噬魂井已徹底封印?!痹捯袈鋾r,一道霞光落在眾人身上,阿澈腕上的避寒符化作光點,竟在他掌心凝成個小小的蓮紋——是林硯刻在硯臺背面的那朵。
師妹看著沈青霜后背的傷口,那里已長出新肉,淺粉色的疤痕像朵含苞的花。沈青霜察覺到她的目光,突然從懷里摸出個東西——是用極北冰花的花桿刻的小狐貍,送給雪團的,卻被他攥得溫?zé)幔骸奥飞蠐斓?,給它玩?!?/p>
雪團立刻叼過冰狐貍,尾巴掃過兩人的手背,像是在笑。
戈壁的風(fēng)里,突然飄來桃花香——是金狐長老冰晶里的桃花融了,香氣順著風(fēng),往東方的村落飄去。林硯知道,這連環(huán)任務(wù)終是完成了,而那些藏在任務(wù)里的牽掛:極北冰原上的桃木符,鎮(zhèn)口石桌上的血脈玉,噬魂井邊的凈靈香,還有彼此眼里沒說出口的在意,會像這花香一樣,慢慢漫進往后的日子里。
阿澈突然拉住林硯的衣袖,掌心的蓮紋還在發(fā)亮:“師父,下次仙族再發(fā)布任務(wù),我們還一起去好不好?”
林硯看著他眼里的光,又看了看身邊的眾人,笑著點頭:“好?!?/p>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串連在一起的符紋,印在戈壁上,也印在彼此心里。
剛走出戈壁,阿澈就舉著掌心的蓮紋跑到林硯身邊,指尖在光紋上輕輕劃著:“師父你看,這蓮紋和硯臺背面的一模一樣!仙尊是不是也知道你刻了兩朵?”
林硯剛要說話,就被沈青霜打斷:“先看看地圖,前面的驛站能不能落腳?!彼归_羊皮卷時,師妹湊過來,指尖點了點驛站的位置:“那里有溫泉,正好能泡掉身上的寒氣——沈先生后背的傷,泡溫泉能好得快些?!?/p>
沈青霜的耳尖悄悄紅了,把地圖往她手里一塞:“你看著安排就行?!鞭D(zhuǎn)身時,卻被金狐長老用尾巴勾住衣袖——靈狐嘴里叼著塊曬干的薄荷,是給師妹驅(qū)散疲憊的。
“溫泉里能放桃花嗎?”阿澈突然想起李嬸塞的桃花干,“上次李嬸說,桃花泡湯能安神?!彼f著往行囊里翻,卻摸出個硬硬的東西——是林硯在極北冰原給他藏的桂花糕,凍得像塊小石子,此刻在懷里捂得半化了。
“傻小子,早讓你吃掉。”林硯笑著拍他的背,桂花糕的甜香漫出來,連公狼都忍不住往他身邊湊了湊。狼族少年立刻按住公狼:“它聞到甜味就走不動道,上次偷了張叔的糖畫,被追著咬了半條街。”
師妹把桃花干分給狐族,靈狐們立刻用爪子扒拉著玩,金狐長老卻叼起一小撮,往林硯的聽雪硯里放——像是知道他磨墨時喜歡添點香料。“長老說,這桃花是鎮(zhèn)口最艷的那棵樹上摘的?!睅熋梅g著靈狐的嗚鳴,“它還說,等我們回去,桃花應(yīng)該又開了一茬?!?/p>
沈青霜突然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的炊煙:“驛站到了。”他看了眼師妹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伸手想幫她理,指尖剛碰到發(fā)絲,就見阿澈舉著桂花糕跑過來:“沈先生要不要嘗嘗?師父藏的,可甜了!”
沈青霜的手頓在半空,順勢接過桂花糕:“謝了。”咬了口才發(fā)現(xiàn),糕里夾著片桃木屑——是阿澈刻符時不小心掉進去的,倒添了點清香味。
林硯看著這幕,突然對身邊的雪團說:“你阿澈哥刻符時總走神,下次得盯著他。”雪團“嗷”了一聲,用頭頂了頂他的手心,像是在說“早知道了”。
驛站的伙計牽著馬迎出來,看見一群人和獸,眼睛都直了:“客官里面請!溫泉剛換了水,要不要給這些靈狐和狼準(zhǔn)備點吃的?”
“給它們來些小米粥就行?!睅熋眯χf,“狐族不愛吃葷,狼族也只在捕獵時才吃肉?!彼齽傋哌M驛站,就被墻上的畫像吸引——是幅雪山圖,畫里的斷情崖竟和他們?nèi)サ囊荒R粯印?/p>
“這是前幾年一個白衣先生畫的?!被镉嫴林雷?,“他說那崖上的冰能映出心里最想的人,好多人跑去看呢。”
阿澈立刻拽著林硯的袖子:“師父我們下次也去看好不好?我想看看冰里的自己,是不是在刻符?!?/p>
林硯剛點頭,就見沈青霜對著畫像出神——畫里的斷情崖冰面,隱約能看見個模糊的桃花影。師妹走過去,輕聲說:“畫得真好,像把春天刻進了冰里?!?/p>
沈青霜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她發(fā)間的冰花上——是他摘的極北冰花,被師妹用靈力養(yǎng)著,至今沒謝?!班??!彼麘?yīng)了一聲,聲音比平時軟了些。
暮色漫進驛站時,溫泉里飄著桃花香。林硯坐在池邊磨墨,聽著阿澈和狼族少年在池里打鬧,聽著師妹給金狐長老講鎮(zhèn)上的事,突然覺得這趟任務(wù)后的平靜,比任何獎賞都讓人踏實。
“師父,”阿澈從水里探出頭,水珠順著發(fā)梢往下滴,“下次不管是仙族還是誰發(fā)布任務(wù),我們都帶著雪團和長老一起好不好?”
林硯看著他眼里的光,又看了看溫泉里泛起的桃花瓣,笑著說:“好?!?/p>
有些約定不用寫在紙上,就像此刻的笑聲、花香和彼此眼里的暖意,早把“一起”兩個字,泡得又軟又甜。
驛站的油燈剛點亮,阿澈就捧著塊新刻的桃木牌跑過來,牌上雕著個小小的溫泉池,池邊歪歪扭扭刻著幾個人影?!皫煾改憧?,這是你磨墨,這是沈先生,這是師妹……”他指著最邊上那個舉著刻刀的小人,“這是我!”
林硯剛把聽雪硯收好,指尖碰了碰木牌上的人影:“怎么把雪團忘了?”
“在這兒呢!”阿澈翻過木牌,背面果然刻著只叼著桃花的小狐貍,“我特意留了位置,等回去讓小石頭刻上狼族少年和虎頭他們?!彼f著往林硯身邊湊了湊,肩膀幾乎挨著對方的胳膊,“師父,你說仙族會不會還有任務(wù)?比如去東海找鮫珠,或者去南楚采仙草?”
“就算有,也得先把你刻壞的桃木片收拾干凈?!绷殖幥昧饲盟念~頭,卻看見少年懷里露出半截布包——是裝刻刀的,刀鞘上纏著新的布條,顯然是怕磨壞了。
這時師妹端著兩碗姜湯走進來,一碗遞給沈青霜,一碗塞到林硯手里:“老郎中說極北的寒氣重,得趁熱喝。”她看見木牌上的人影,突然笑了,“阿澈刻得真像,沈先生的劍穗都刻出來了?!?/p>
沈青霜剛喝了口姜湯,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斷劍——劍穗上的星火確實亮得顯眼,像被阿澈刻進木牌里似的?!懊魈斐霭l(fā)前,去驛站后院看看吧?!彼蝗婚_口,“伙計說那里有種‘忘憂草’,能治旅途勞頓?!?/p>
“是不是開黃色小花的那種?”師妹眼睛亮了,“我在藥書上見過,說和愈靈之力混在一起,能讓安神香更管用?!?/p>
沈青霜“嗯”了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他其實是早上聽見師妹跟金狐長老念叨,說最近總做凈化怨靈的夢,才記著這事的。
窗外突然傳來雪團的輕叫,阿澈探頭一看,樂了:“師父你看!長老帶著狐崽們在院子里打滾呢!狼族少年還在給公狼順毛,公狼舒服得尾巴都翹起來了!”
林硯走到窗邊,看見月光下的院子里,靈狐們踩著忘憂草的影子追逐,公狼趴在地上,任由狼族少年給它戴用草編的花環(huán)。金狐長老瞥見林硯,突然叼起朵忘憂草,朝他搖了搖尾巴,像是在說“過來玩”。
“我們也去看看吧!”阿澈拉著林硯的手腕就往外跑,腕上的鈴鐺叮鈴響,驚飛了院角的夜鳥。
沈青霜和師妹跟在后面,看著阿澈把木牌舉到月光下,給狐崽們看上面的人影。師妹突然輕聲說:“沈先生,你說我們以后會不會像這樣,走到哪兒都能聚在一起?”
沈青霜望著遠處林硯彎腰接過忘憂草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的師妹,喉結(jié)動了動:“會?!?/p>
夜風(fēng)帶著草香漫過來,林硯把忘憂草插進阿澈的發(fā)間,少年笑著躲,木牌從懷里滑出來,被沈青霜伸手接住。他看著牌上的人影,突然發(fā)現(xiàn)林硯刻的那朵蓮,花瓣邊緣被阿澈偷偷加了圈小鈴鐺——和少年腕上的一模一樣。
“該歇息了?!绷殖幣牧伺陌⒊旱谋常懊魈爝€要趕路,晚了趕不上鎮(zhèn)上的早市?!?/p>
“那李嬸的桃花糕會不會賣完?”阿澈立刻緊張起來。
“她肯定給你留著。”林硯笑著說,卻在轉(zhuǎn)身時,看見沈青霜把木牌塞進阿澈懷里,還替他理了理發(fā)間的忘憂草——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回房時,阿澈攥著木牌跟在林硯身后,突然小聲說:“師父,剛才沈先生看木牌的時候,好像笑了。”
林硯推開房門,月光落在聽雪硯上,映出淡淡的蓮紋:“他只是覺得,你刻得比上次好?!?/p>
阿澈把木牌放在硯臺邊,突然想起什么,從行囊里掏出塊桂花糕——是之前凍硬的那塊,現(xiàn)在已經(jīng)軟透了?!皫煾改愠?,我留了好久?!?/p>
林硯咬了口,甜香里混著點桃木味,像把這一路的風(fēng)雪、任務(wù)和少年的心意,都含在了舌尖。他知道,不管以后有沒有新的任務(wù),只要身邊這些人還在,這木牌上的人影還在,每段路就都不會孤單。
窗外的月光慢慢移過硯臺,落在木牌上的人影里,像給這沒說夠的話,又添了層暖融融的光。
天剛蒙蒙亮,驛站的院子就熱鬧起來。狼族少年正幫公狼解草編花環(huán),卻發(fā)現(xiàn)公狼脖子上多了個東西——是阿澈刻的小狼掛件,用紅繩系著,正好掛在項圈上。“這小子,什么時候掛上的?”少年笑著搖搖頭,卻沒摘下來,反而把紅繩系得更緊了些。
阿澈被院子里的動靜吵醒,一骨碌爬起來就往林硯房里跑。推開門時,正看見林硯對著聽雪硯出神,硯臺邊擺著那塊刻了人影的木牌,晨光落在上面,把“溫泉池”的紋路照得格外清晰。
“師父在想什么?”阿澈湊過去,看見硯池里的清水映著兩人的影子,像把他們嵌進了木牌的畫面里。
“在想回去給你買桂花糕。”林硯把木牌放進他手里,“快收拾東西,沈先生說早出發(fā)能趕上西域的集市,那里有賣桃木的老匠人,能給你挑塊好料子?!?/p>
阿澈眼睛一亮,轉(zhuǎn)身就去打包行囊,卻在翻找刻刀時,發(fā)現(xiàn)包底多了塊新帕子——是師妹繡的,上面繡著只小狐貍叼著刻刀,針腳細密,顯然是熬夜繡的。他把帕子小心地疊好,塞進貼胸的衣袋里,像藏了塊暖玉。
眾人動身時,金狐長老帶來個驚喜——幾只狐崽嘴里都叼著曬干的忘憂草,要帶回去種在鎮(zhèn)口的桃樹下?!伴L老說,等草長出來,大家就不會做噩夢了?!睅熋梅g著靈狐的嗚鳴,指尖輕輕碰了碰狐崽的頭,小家伙們立刻蹭著她的手心撒嬌。
路過西域集市時,果然如林硯所說,有個賣桃木的老匠人在擺攤。阿澈蹲在攤子前挑了半天,選中塊帶著清香的桃木,剛要付錢,就見林硯已經(jīng)把銅錢遞了過去?!皫煾?!”他想把錢搶回來,卻被林硯按住手:“算師父給你的獎勵,獎勵你這次任務(wù)沒拖后腿?!?/p>
老匠人看著他們笑:“這孩子刻的東西定是上心,我看你倆像父子,又像兄弟?!?/p>
阿澈的臉?biāo)查g紅了,低頭摸著桃木不說話,耳尖卻悄悄豎起來,想聽林硯怎么答。林硯只是笑了笑,拿起塊邊角料遞給老匠人:“麻煩幫我磨個小硯臺,給孩子練字用。”
沈青霜和師妹在旁邊的藥鋪買草藥,師妹正對著忘憂草的種子出神,就見沈青霜把一包“安神散”放在柜臺上:“這個也帶上,老郎中說和忘憂草配著用,效果更好?!彼f著,目光落在師妹發(fā)間——那朵極北冰花還沒謝,花瓣上的藍光和她的愈靈之力融在一起,像藏了片星空。
離開集市時,阿澈舉著老匠人磨好的小硯臺跑在前頭,腕上的鈴鐺響個不停。林硯跟在后面,看著他把小硯臺往聽雪硯旁邊湊,像是在比大小,突然覺得這一路的風(fēng)塵,都被這少年的熱鬧吹散了。
“師父你看!”阿澈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遠處的官道,“是張叔和李嬸!他們來接我們了!”
官道盡頭,張叔舉著糖畫擔(dān)子,李嬸拎著裝滿桃花糕的籃子,正踮腳往這邊望。雪團“嗷”一聲沖過去,李嬸立刻從籃子里拿出塊糕點,塞進靈狐嘴里:“慢點吃,給你留了一大塊!”
阿澈撲到李嬸身邊,剛要拿糕點,就被林硯拉住:“先洗手。”他說著,從行囊里掏出塊帕子——是阿澈貼胸藏的那塊,不知什么時候被他換了過來,此刻正帶著少年的體溫。
夕陽把眾人的影子拉成一串,阿澈啃著桃花糕,手里攥著小硯臺,聽著林硯和張叔說噬魂井的事,突然覺得心里滿滿的。他知道,任務(wù)結(jié)束了,但日子還在繼續(xù)——以后還能跟著師父去更多地方,刻更多木牌,把身邊人的樣子,都刻進時光里。
林硯看著少年滿足的側(cè)臉,又看了看身邊說笑的眾人,聽雪硯里的清水映著晚霞,像把這一路的溫暖,都收進了硯底。他知道,只要這些人還在,不管以后有沒有新的任務(wù),每一個明天,都會像這桃花糕一樣,又甜又暖。
剛進鎮(zhèn)口,就見小石頭舉著桃木龍跑過來,龍尾上還纏著根紅繩——是阿澈臨走前給他的?!鞍⒊焊?!我刻了只狼崽,給狼族少年留著!”他把木狼塞進阿澈手里,又指著身后,“老郎中在茶館熬了湯,說你們從極北回來,得喝碗驅(qū)寒的!”
茶館里早擺好了桌椅,老郎中正用狐族送的靈泉燉湯,陶罐里飄出薄荷和肉香?!斑@是用北漠送來的鹿骨燉的,”老郎中舀出一碗遞給林硯,“加了凝神草,喝了能睡個安穩(wěn)覺?!崩顙饎t忙著給狐崽們分桃花糕,看見金狐長老嘴里叼的忘憂草,眼睛一亮:“這草我認(rèn)識!種在桃樹下正好,明年開花肯定更艷!”
阿澈剛坐下,就被狼族少年拽到一邊。少年從懷里掏出塊狼皮,上面用炭筆畫著個歪歪扭扭的鈴鐺——是他跟著阿澈的桃木符畫的?!拔蚁雽W(xué)刻這個,”他撓了撓頭,“以后你們再出任務(wù),我就能刻個鈴鐺掛在公狼脖子上,你們聽見狼嚎就知道是我?!?/p>
阿澈立刻從行囊里拿出刻刀:“我教你!先從簡單的刻起,比如畫個圈當(dāng)鈴鐺的邊……”兩人蹲在門檻上,狼族少年握著刀的手總抖,阿澈就握住他的手一起刻,木屑落在兩人鞋上,像撒了把碎星。
林硯看著這幕,剛喝了口湯,就見師妹端著藥碗走過來,碗里是給沈青霜的傷藥。“老郎中說這藥得趁熱喝,”她把碗遞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沈青霜的手,兩人都頓了頓,又飛快移開目光——師妹的耳尖紅了,沈青霜低頭喝藥的動作快了些,卻沒注意藥汁沾了點在嘴角。
金狐長老突然對著巷口叫了聲,眾人轉(zhuǎn)頭一看,是蕭燼站在茶館外,手里還攥著那枚狼皮護符?!奥犝f你們回來了,”他折扇敲了敲掌心,玄色衣擺掃過門檻,“來看看你的聽雪硯,是不是真能裝下整座鎮(zhèn)子的煙火?!?/p>
林硯笑著往里讓:“剛燉的湯,要不要嘗嘗?”
蕭燼剛坐下,就被小石頭塞了塊桃木龍:“這個送你!阿澈哥說你上次幫我們擋魔氣,是好人!”他看著木龍上的紋路,突然把護符解下來,系在龍尾上:“那這個送你,狼族的符紙,能擋三次災(zāi)?!?/p>
暮色漫進茶館時,湯罐里的肉香混著桃花糕的甜,把每個人的眉眼都熏得柔和。阿澈舉著剛刻好的鈴鐺給林硯看,鈴鐺上還沾著狼族少年蹭的炭灰;師妹和沈青霜蹲在桃樹下,正把忘憂草的種子埋進土里,金狐長老用爪子幫她們扒土;蕭燼靠在欄桿上,看著小石頭給他講桃木龍的刻法,嘴角的弧度比平時軟了些。
林硯坐在石桌旁,聽雪硯里的清水映著這滿室的熱鬧。他突然想起仙族的連環(huán)任務(wù),想起極北的冰原,想起噬魂井的黑霧——那些艱難的時刻,好像都被此刻的煙火氣熨平了,變成了藏在心底的暖。
“師父,”阿澈湊過來,把刻好的鈴鐺掛在聽雪硯的把手上,“以后這鈴鐺就替我陪著硯臺,你磨墨的時候,它會響的。”
林硯摸了摸他的頭,沒說話。他知道,這鈴鐺響的不是聲音,是“我們都在”的篤定——就像忘憂草會在桃樹下發(fā)芽,就像蕭燼護符上的狼紋會慢慢磨亮,就像每個人心里的牽掛,會在往后的日子里,長出溫柔的根。
夜?jié)u深時,眾人慢慢散去。阿澈幫林硯收拾行囊,看見里面有塊極北的冰晶,凍著片桃花——是沈青霜摘的,林硯悄悄收了起來?!皫煾福@冰晶能種出桃花嗎?”
“能?!绷殖幇驯Х胚M窗臺上的陶罐,“等春天來了,就會開花?!?/p>
月光落在陶罐上,也落在聽雪硯的鈴鐺上。阿澈打了個哈欠,靠在林硯肩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那只木狼。林硯輕輕把他抱到竹榻上,蓋好薄毯,看見少年懷里露出半截師妹繡的帕子,上面的小狐貍正對著刻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