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在右眼的刺痛中醒來。
視線模糊了一瞬,血色才漸漸褪去。她眨了眨眼,睫毛掃過柔軟的布料——是清弦的袖角。
他就這樣伏在她的床邊睡著了。
銀發(fā)鋪散在床榻上,像一泓凝固的月光,有幾縷甚至纏著她的指尖。他的呼吸很輕,眉間卻緊蹙著,仿佛在夢中也不得安寧??伞?/p>
——神明本不該需要睡眠。
望舒想伸手撫平他的眉心,卻在抬手的瞬間僵住了。
她的左臂已經(jīng)慢慢玉化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開清弦的手,忍著左臂玉化的刺痛,赤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
經(jīng)閣的燭火還亮著。
《月神經(jīng)》攤開在案上,頁角卷邊,顯然被人翻過無數(shù)次。望舒的手指停在某一頁——
"換神術(shù):以信徒心頭血為引,剜目贈神,可替其承劫。"
墨跡鮮紅,像是用血寫就的。
硯臺突然"咔"地一聲裂開,墨汁暈染開來,竟在紙上顯現(xiàn)出一行陌生的字跡:
"傻丫頭,我試過了,沒用的。"——是霜序的字。
望舒咬破手指,在下面一筆一劃地寫:
"因為您沒割夠三寸。"
她沒看見,書頁背面是清弦三百年前的字跡:
"霜序取心頭血二寸七分,吾斷神骨補之。"
清弦在黃昏時醒來。
床榻空蕩,望舒的氣息被燼花的香氣掩蓋。他坐起身,銀發(fā)從肩頭滑落,露出頸側(cè)一道新添的金痕——天道的反噬。
他看見:
《月神經(jīng)》攤開在案,"換神術(shù)"那頁被撕去一角。
神殿的瓦片開始震顫……
望舒跪在土坑前,玉化的左手握著匕首。
身旁擺著:
一罐混著銀粉的血(心頭血)。
兩顆琉璃珠(她準備自剜的雙目)。
那根褪色的紅繩(他昨日系在她腕上的)。
土坑已經(jīng)挖得很深了。
"你要替我死?"
清弦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比雪還冷。
望舒沒有回頭,繼續(xù)挖著。直到他的影子完全籠罩她,才啞聲道:"右眼……還您。"
她以為,右眼是他用神力修復(fù)的。
清弦突然拽起她,扯開自己的衣襟——他心口有一道正在潰爛的傷。
"看清楚,"他抓她的手按在傷口上,"你每想一次犧牲,這里就爛一寸。"
“我們回家吧,好不好…”清弦忍痛抱住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