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氣息……明顯是有鬼來過了。

濃重的血腥味像黏稠的墨汁，在潮濕的空氣里暈開，混著某種腐敗的甜膩氣息——那是活物被撕碎后，血肉與內臟在悶熱天氣里迅速變質的味道。

降娜仁的鼻尖微微顫動，瞳孔里閃過一絲奇異的亮彩，指尖甚至下意識地蜷縮起來，像是在期待什么精巧的“材料”。

兩天了，從那個光怪陸離的裂縫摔進這個世界，除了草木蟲鳴，她還沒見過能讓她提起興趣的東西。傳說中的“食人鬼”？聽起來可比中原那些只會僵硬嘶吼的尸傀有趣多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那些新培育的蠱蟲，若是鉆進這種“不死不滅”的軀體里，會產(chǎn)生怎樣的異變……她舔了舔唇角，強壓下喉嚨里那點莫名的癢意。

腳步踩在泥濘里，發(fā)出“咕嘰”的輕響?？稍酵遄由钐幾?，那股興奮就像被冰水澆過，漸漸凝出一層寒意。

目前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活人。

本該有炊煙的屋檐下，掛著的是被扯斷的手臂；石板路上的血跡已經(jīng)半干涸，凝成暗褐色的痂，延伸向每一戶敞開的門扉；甚至有個歪倒的搖籃里，殘留著被啃噬得不成樣子的布料碎片，旁邊散落著幾顆小小的、帶著齒痕的骨頭。

風從巷口穿過去，帶著哨音，像無數(shù)細碎的哭嚎。

降娜仁臉上的笑意淡了。她本不是在乎這些人死活，只是……這種毫無美感的屠村，實在太礙眼了。

就像拙劣的工匠，把好好的玉石砸得粉碎，卻連一點像樣的雕琢都沒有。

她停下腳步，指尖夾著的一枚剛從路邊摘下的紫藤花葉被無意識地碾碎，淡紫色的汁液沾在指腹上，帶著點微苦的氣味。那絲怒意不是為了憐憫，而是純粹的嫌惡——這些鬼，品味真是低得令人作嘔。

“既然是這么沒格調的東西……”她輕聲自語，聲音里帶著點冰冷的玩味，“那正好，試試我的新玩具吧?！?/p>

袖擺下，幾只通體漆黑、泛著磷光的小蟲子正緩緩爬動，在她皮膚下不安分地躁動著。

遠處的陰影里，隱隱約約傳出微弱的呼救聲。

這距離本不是尋常人聽得到的，但降娜仁學習功法多年，耳朵很是靈敏。

求救聲像一根被拉到極致的絲線，細得幾乎要斷，卻精準地鉆進降臣的耳朵里。她足尖點過殘垣斷壁，帶起的風卷著血腥味掠過鼻尖——比起剛才彌漫全村的混亂血氣，這里多了一絲微弱卻執(zhí)拗的“活氣”。

推開半塌的木門時，碎木屑在腳下發(fā)出刺耳的聲響。視線掃過滿地模糊的肢體，最終落在墻角蜷縮的身影上。

是那個昨天塞給她野果的孩子——山吹陽咲。

少年昨日陽光的笑容在眼前閃過，可如今的場面只能說是慘不忍睹。

山吹陽咲的左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褲管下的小腿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團，另一只眼睛被血痂糊住，只剩半只眼球露在外面，灰蒙蒙的，像蒙了層死灰?？伤€在動，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氣音，右手死死攥著塊染血的木片，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降臣挑了挑眉：“有趣?！?/p>

明明傷成這樣，內臟卻沒被戳爛，要害處的傷口淺得像是故意避開的。就像……施暴者在最后一刻收了力。

她蹲下身，指尖在陽咲頸側的動脈上輕輕一點。微弱的跳動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急促，像風中殘燭，卻偏要燃到最后一刻。

“昨天的果子，味道不錯。”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不過你這模樣，可比野果難看多了。”

陽咲的睫毛顫了顫，那只還能看見的眼睛艱難地聚焦，似乎認出了她。他張了張嘴，血沫從嘴角涌出來，含糊的氣音里，勉強能辨認出兩個字：“……姐、跑……”

降臣的目光落在他攥著木片的手上。木片邊緣沾著的不是普通的血，而是帶著一絲極淡的、屬于惡鬼的腥氣。

再看陽咲身上的傷口，齒痕邊緣殘留著同樣的氣息——不是野獸的，是食人鬼的。

明明受了重傷想要求救，可是發(fā)現(xiàn)來人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自己所以擔心自己不敵惡鬼會受到傷害讓自己離開嗎？

降娜仁蹙眉，這種善意真難搞啊。

查看了一下山吹陽咲身上的情況，只覺得奇怪，跟村里的慘狀不一樣的感覺。一邊下死手，一邊又留了口氣。這種又想吃掉、又舍不得徹底毀掉的矛盾，食人鬼都這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