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蓮池試法,長留來使
萬蓮谷的晨露第七次落在小骨發(fā)間時,她終于能熟練地引氣入體了。
清晨的蓮池邊,小骨盤膝坐在蒲團(tuán)上,按照卿哩教的心法運轉(zhuǎn)靈力。淡青色的靈氣順著她的指尖縈繞,像兩條溫順的小蛇,最終匯入丹田——這在三天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卻能一氣呵成。
“還算湊合。”卿哩站在池邊的青石上,玄色神袍被晨光染出金邊,手里轉(zhuǎn)著顆瑩白的蓮子,“今日教你‘凝露’?!?/p>
她指尖一彈,蓮子落在小骨面前的水面上。原本平鋪的水面突然隆起,將蓮子托在半空,周圍的晨露紛紛匯聚,在蓮子外凝成個透明的水囊,連陽光都能透過水囊,在池底映出細(xì)碎的光斑。
“以靈力為骨,以心念為皮,鎖住周遭水汽。”卿哩的聲音隔著蓮香傳來,“半個時辰內(nèi),你若能讓蓮心魚鉆進(jìn)水囊,就算過關(guān)。”
小骨看著那枚被水囊裹住的蓮子,手心微微出汗。她學(xué)著卿哩的樣子抬手,靈力剛探出指尖,就見水面猛地掀起漣漪——不是她引動的,是糖寶追著蓮心魚,在池里撲騰起的水花。
靈力瞬間潰散,小骨懊惱地瞪了糖寶一眼:“不許鬧!”
糖寶委屈地縮到岸邊,觸角耷拉著。卿哩卻沒斥責(zé),只是看著被水花打濕的青石:“靈力易散,本就是你心性不穩(wěn)。連只靈蟲都能擾亂心神,將來如何應(yīng)對煞氣反噬?”
她的聲音很淡,卻讓小骨紅了臉。小骨深吸一口氣,重新閉上眼——這次她刻意忽略糖寶的動靜,連池邊風(fēng)吹蓮葉的聲響都摒除在外,只專注于指尖的靈力。
靈氣重新凝聚時,比剛才穩(wěn)了許多。小骨學(xué)著卿哩的手勢,讓水汽在掌心凝成水珠,再慢慢擴(kuò)大成囊??伤覄傆袀€雛形,就“啪”地一聲碎了,濺了她滿臉?biāo)椤?/p>
“心急?!鼻淞ㄈ咏o她一塊帕子,“水囊要薄如蟬翼,卻需靈力均勻分布,你把力氣都用在邊緣,中心自然會破?!?/p>
小骨用帕子擦著臉,突然想起卿哩昨日說的“認(rèn)主不認(rèn)力”。她盯著水面看了半天,突然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池里的蓮心魚——魚群沒躲,反而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蓮心魚認(rèn)你,是因你身上有蓮香?!鼻淞ǖ穆曇暨m時響起,“水囊亦然。你若把它當(dāng)要完成的任務(wù),它便只是水汽;你若把它當(dāng)要呵護(hù)的生靈,它自會隨你心意。”
小骨似懂非懂,卻試著改變心念。她不再想著“如何凝囊”,而是想象水囊是蓮心魚的小窩,要柔軟、安全,能讓魚群愿意住進(jìn)去。
這次靈力流轉(zhuǎn)得異常順暢。水汽像有了生命,順著她的指尖盤旋,漸漸凝成個橢圓的水囊——薄得能看見里面游動的光斑,邊緣卻泛著淡淡的瑩光,是靈力均勻的征兆。
“成了!”小骨眼睛一亮,剛要歡呼,就見幾條蓮心魚甩著尾巴,竟真的游進(jìn)了水囊里,在里面吐起了泡泡。
卿哩指尖的蓮子停了轉(zhuǎn)動。她看著那個不算完美、卻透著暖意的水囊,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尚可?!?/p>
話音剛落,萬蓮谷的護(hù)山大陣突然泛起金芒——不是被攻擊,是有客來訪,陣法自動示警。
卿哩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誰這么大膽。”
系統(tǒng)在識海立刻調(diào)出光屏:【檢測到長留山氣息,來人:落十一,攜長留仙令。】
“長留?”小骨下意識攥緊了手腕上的紅繩,眼底掠過一絲緊張。她還記得落十一——那個在長留入口登記弟子信息的師兄,說話溫溫和和的,可他代表的是長留。
卿哩沒看她,只是轉(zhuǎn)身往谷口走,玄色神袍掃過蓮池,帶起的氣流讓小骨剛凝的水囊輕輕晃了晃,卻沒碎?!按谶@里,不許動?!彼粝逻@句話,身影已消失在蓮池盡頭。
小骨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谷口的方向,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糖寶從她袖口鉆出來,用觸角蹭了蹭她的手背,像是在說“別怕”。
谷口的陣法光幕外,落十一正有些局促地站著。他身后跟著兩個弟子,手里捧著個錦盒,顯然是來送禮的。萬蓮谷的陣法威壓比想象中重,他剛靠近就覺得靈力滯澀,連說話都得運起三分靈力:“弟子落十一,奉尊上之命,求見萬蓮谷主人。”
光幕突然泛起漣漪,一道玄色身影從里面走出。卿哩的目光落在落十一身上,沒有溫度,卻讓他瞬間僵在原地——那是來自洪荒神祇的威壓,比白子畫的氣場更凜冽,像一把無形的劍懸在頭頂。
“長留來此,何事?!鼻淞]讓他進(jìn)來,只是隔著光幕問話,語氣里的不耐毫不掩飾。
落十一定了定神,躬身道:“尊上聽聞姑娘收留了花千骨,特命弟子送來‘清心玉露’——此露能滋養(yǎng)靈力,或可助小骨姑娘壓制煞氣。另外,尊上還說,若姑娘愿意,可讓小骨姑娘定期回長留,由紫薰上仙為她調(diào)理……”
“不必?!鼻淞ù驍嗨?,聲音冷得像結(jié)了冰,“我的徒弟,輪不到外人操心?!?/p>
她抬手指向落十一手里的錦盒,錦盒突然自行打開,里面的清心玉露在空中打了個轉(zhuǎn),竟順著光幕的縫隙飛了進(jìn)來,落在卿哩掌心。她看都沒看那玉露,只是屈指一彈,玉露便化作水汽消散在空氣中。
“長留的東西,配不上洪荒神祇的徒弟?!鼻淞ǖ穆曇魩е蝗葜靡傻陌谅?,“轉(zhuǎn)告白子畫,安分守己,否則萬蓮谷的陣法,不介意嘗嘗長留仙骨的滋味?!?/p>
落十一臉色發(fā)白,他沒想到這位萬蓮谷主人如此霸道,連白子畫的面子都不給??伤桓曳瘩g,只能硬著頭皮道:“可是小骨姑娘畢竟是長留的入門弟子,按規(guī)矩……”
“從她跟我離開長留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卿哩的目光陡然轉(zhuǎn)厲,光幕上的金色符文瞬間亮起,嚇得落十一身后的弟子后退了半步,“滾。”
一個字,卻帶著雷霆之威。落十一不敢再多說一句,連忙帶著弟子躬身行禮,轉(zhuǎn)身匆匆離開,連錦盒都忘了帶走。
直到長留的氣息徹底消失在谷外,卿哩才轉(zhuǎn)身回蓮池。剛走到池邊,就看見小骨站在蒲團(tuán)旁,手里還攥著那枚蓮心佩,指節(jié)都捏白了。
“怕了?”卿哩挑眉,語氣聽不出情緒。
小骨搖搖頭,又點點頭,聲音有點悶:“我不怕他們來,就是……怕給師父添麻煩。”她知道自己是“天煞孤星”,長留或許是好意,卻總讓她覺得自己像個麻煩,現(xiàn)在連師父都因為她被長留惦記,心里很不是滋味。
卿哩看著她耷拉的腦袋,像只被雨淋了的小獸。她沒說安慰的話,只是走到蓮池邊,指尖在水面上一劃。原本散落在池里的蓮葉突然聚攏,層層疊疊,最終在水面鋪成一條葉徑,葉徑盡頭,一朵巨大的白蓮花緩緩綻開,花瓣上坐著一枚晶瑩的玉符。
“這是‘蓮心符’?!鼻淞ㄌ郑穹泔w到小骨面前,“注入你的靈力,以后再有人靠近萬蓮谷,它會先示警?!彼D了頓,補充道,“若敢硬闖,你可用它引蓮池之力反擊——傷了人,有我擔(dān)著?!?/p>
小骨看著那枚玉符,上面刻著和蓮心佩一樣的圖騰,還泛著淡淡的暖意。她抬頭看向卿哩,對方的側(cè)臉依舊冷硬,可說出的話卻像一團(tuán)火,把她心里的不安都燒沒了。
“謝謝師父!”小骨接過玉符,小心翼翼地注入靈力。玉符瞬間亮起,與她手腕上的紅繩遙相呼應(yīng),連帶著池里的蓮心魚都?xì)g快地躍出水面。
卿哩看著她眼里重新亮起的光,轉(zhuǎn)身走向石屋。系統(tǒng)在識海感嘆:【宿主現(xiàn)在越來越有師父樣了,居然還教徒弟怎么打人?!?/p>
卿哩沒理會,只是在邁進(jìn)石屋前,腳步頓了頓。她看向蓮池里那朵還沒合攏的白蓮花,那里還殘留著她的神元——那是她剛才特意為小骨凝聚的,比落十一帶來的清心玉露珍貴百倍。
她想,或許養(yǎng)徒弟也沒那么難。至少,看著那小家伙從怯生生的模樣,變得敢攥著玉符說“不怕”,倒比獨自看蓮花開落有趣些。
小骨握著蓮心符在蓮池邊練了一下午。夕陽西下時,她已經(jīng)能熟練地用玉符引動蓮池水汽,在水面上凝成小小的蓮花。卿哩坐在石屋門口看著,手里轉(zhuǎn)著顆蓮子,玄色的衣擺在晚風(fēng)中輕輕晃,像一幅被暮色暈染的畫。
糖寶趴在小骨肩上,看著水面上的蓮花,突然興奮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它好像感覺到,小骨身上的煞氣,比來時淡了許多,連帶著自己的靈力都增長了些。
小骨低頭摸了摸糖寶,又抬頭看向石屋門口的身影,突然覺得心里很滿。她知道,以后就算長留再來人,就算煞氣再作亂,她都不用怕了。
因為她有師父了。
有一個會為她擋掉所有麻煩,會教她法術(shù),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她的師父。
池里的蓮花在暮色里輕輕晃,像在為這個認(rèn)知,無聲地應(yīng)和。
暮色漫過蓮池時,小骨終于能讓凝聚的蓮花在水面上停留一炷香的時間了。她捧著那朵水汽凝成的蓮花跑到卿哩面前,眼里的光比池底的蓮心魚還要亮:“師父你看!它沒散!”
卿哩正坐在石屋前的石凳上翻一本泛黃的古籍——封面用洪荒文寫著《蓮心術(shù)》,是她特意從神府里取來的基礎(chǔ)心法。聽到聲音,她抬眼掃了下那朵蓮花,花瓣邊緣還在微微顫抖,靈力分布不算均勻,卻比午時穩(wěn)了太多。
“靈力還需凝練。”她指尖在書頁上敲了敲,書頁自動翻到某一頁,上面畫著用靈力編織蓮紋的圖譜,“明日照著這個練,讓花瓣上的紋路清晰可見?!?/p>
小骨湊過去看,圖譜上的蓮紋繁復(fù)又精巧,光是看著就覺得難。她吐了吐舌頭,卻還是用力點頭:“我一定學(xué)會!”
這時,卿哩放在石桌上的蓮心符突然微微發(fā)燙,符身的圖騰亮起淺金色的光。小骨愣了下:“師父,這是……”
“有人在谷外窺探?!鼻淞ê仙蠒?,眼神冷了幾分,“不是長留的人。”她能感覺到那股氣息陰邪又隱蔽,像躲在暗處的蛇,正試圖繞過護(hù)山大陣。
系統(tǒng)在識海警示:【檢測到七殺殿氣息!是單春秋的手下,目標(biāo)應(yīng)該是小骨!】
卿哩沒動,只是指尖對著蓮心符虛點了一下。符身的金光陡然變盛,谷外瞬間傳來幾聲慘叫,緊接著是倉皇逃離的氣息。整個過程不過彈指間,連池里的蓮心魚都沒被驚動。
小骨看得目瞪口呆:“師、師父,他們……”
“自不量力?!鼻淞ㄊ栈厥?,蓮心符恢復(fù)平靜,“七殺殿的雜碎,也敢來萬蓮谷撒野?!彼聪蛐」?,語氣里多了幾分鄭重,“記住,萬蓮谷的護(hù)陣雖強,但總有宵小之輩想鋌而走險。以后若再感覺到符身發(fā)燙,不必猶豫,直接引陣反擊?!?/p>
她頓了頓,補充道:“傷了人不用怕,就算把整個七殺殿掀了,有我在,沒人能問責(zé)于你。”
小骨攥緊蓮心符,符身還殘留著一絲暖意。她想起在蜀山時,每次遇到危險,都是清虛道長擋在她身前;現(xiàn)在道長不在了,卻有師父告訴她“不用怕”。鼻子突然有點酸,她連忙低下頭,假裝看池里的蓮花。
卿哩看著她發(fā)紅的耳根,沒再說什么,只是起身走向廚房的方向——石屋旁的小廚房是她昨日讓蓮池靈力凝聚而成的,里面廚具俱全,連米缸里的靈米都是自動充盈的。
“過來做飯?!彼^也不回,“總不能一直吃蓮子羹。”
小骨愣了下,連忙跟上去。廚房收拾得干干凈凈,灶臺上還放著新鮮的蔬菜,是卿哩用靈力從萬蓮谷的靈田催生的。她看著卿哩熟練地生火,玄色神袍的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白皙卻骨節(jié)分明的手腕,突然覺得師父好像也沒那么高冷。
“師父也會做飯嗎?”小骨好奇地問,手里拿著顆靈米,米粒飽滿得像珍珠。
“洪荒時期,沒人伺候?!鼻淞ㄍ伬锛铀?,聲音淡淡的,“想吃什么,只能自己做?!彼龥]說的是,那時她住的萬蓮谷只有她一人,做飯不過是打發(fā)漫長時光的方式,不像現(xiàn)在,灶邊還有個嘰嘰喳喳的小徒弟。
小骨聽得眼睛發(fā)亮:“那師父肯定很厲害!我只會做野果粥,還是在蜀山學(xué)的?!?/p>
“那就做野果粥?!鼻淞ò严春玫撵`米遞給她,“萬蓮谷的野果比蜀山的甜?!?/p>
灶火噼啪作響,鍋里的靈米漸漸煮出米香。小骨把摘來的野果切成小塊,剛要放進(jìn)鍋里,就被卿哩攔住:“等粥熬出米油再放,不然會酸?!彼舆^小骨手里的果塊,動作算不上熟練,卻精準(zhǔn)地把控著時機(jī),在米油浮起的瞬間把野果倒了進(jìn)去。
粥香混著果香漫出來時,連躲在蓮池里的糖寶都蹦了出來,蹲在灶臺邊眼巴巴地望著。小骨盛了一小碗,放涼后遞給糖寶,自己則捧著一碗遞給卿哩:“師父,你嘗嘗。”
卿哩接過碗,粥面還冒著熱氣,映著她眼底極淡的光。她吹了吹,舀了一勺放進(jìn)嘴里——靈米的軟糯混著野果的清甜,比她獨自在洪荒時吃的任何東西都要鮮活。
“尚可。”她評價道,卻沒放下碗,一口接一口地喝著。
小骨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喝粥的樣子,突然覺得這畫面很安穩(wěn)。灶火的光落在兩人身上,連卿哩玄色神袍上的冷硬圖騰都柔和了些。
夜里,小骨躺在閣樓的床上,手里攥著蓮心符。符身的暖意透過掌心傳過來,讓她想起師父說“有我在”時的樣子。她知道七殺殿和長留都還在暗處,知道煞氣隨時可能反撲,可她第一次沒覺得害怕。
窗外,卿哩站在蓮池邊,指尖凝著淡金色的神元,正一點點修補被七殺殿雜碎驚擾的護(hù)陣。系統(tǒng)在識海說:【宿主對小骨越來越上心了,居然親自加固陣法?!?/p>
卿哩沒說話,只是看著閣樓窗戶透出的暖光。那里的燈還亮著,像一顆小小的星,在萬蓮谷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她想,或許留下這個小徒弟,不止是為了完成任務(wù)。至少,這萬蓮谷不再只有蓮花開落的聲音,還有了煙火氣,有了會在灶邊嘰嘰喳喳的身影,有了讓她覺得“不是獨自一人”的暖意。
遠(yuǎn)處的七殺殿,單春秋看著手下帶回來的傷,臉色陰沉:“連萬蓮谷的邊都沒摸到?”
手下顫聲道:“那陣法太厲害,剛靠近就被彈飛了,而且……里面有股氣息,比尊上的力量還強……”
單春秋攥緊了拳,眼里閃過狠厲:“花千骨必須拿到!就算那萬蓮谷主人再厲害,總有松懈的時候!”
而此時的萬蓮谷,卿哩恰好抬頭望向七殺殿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指尖在蓮池里輕點,池底的蓮紋突然亮起,與護(hù)陣的圖騰遙相呼應(yīng)——
想動她的徒弟?
那就來試試??纯词瞧邭⒌畹淖ρ烙?,還是她洪荒神祇的蓮池,更能藏住“死”字。
閣樓的燈終于滅了,蓮池里的夜蓮卻開得更盛,像在為這安穩(wěn)的夜,豎起一道無聲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