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暴雨中顛簸前行,雨刷器瘋狂擺動也擋不住視線里的混沌。我死死攥著那個U盤,指甲都掐進肉里了。
"傅景深!"
我猛地扯開安全帶,轉身面對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原來的蘇晚?"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顫,指節(jié)泛白:"不是。"
"那你怎么解釋這個?"我把U盤懟到他面前,"五年前就死了的人,怎么會有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他沒接話,只是盯著前方。雨點砸在車頂上,像無數(shù)把小錘子在敲。
"說話?。?我急了,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他突然一把將我拽過去,把我按在座位上。我后腦勺撞到頭枕,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松開手,重新握住方向盤。
"別亂動。"他聲音冷得像冰,"后面有車跟著。"
我這才注意到后視鏡里確實有兩道刺眼的遠光燈。車身猛地一晃,對方開始撞我們的尾部。
"抱緊。"
傅景深一腳油門到底,方向盤猛打。車子沖上立交橋的匝道,輪胎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后方車輛窮追不舍,速度絲毫不減。
"他們是誰?"我死死抓住座椅邊緣。
"黑曜的人。"
我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顧承澤已經逃了,他們還追什么?"
"因為你知道得太多了。"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晦暗不明,"而且...他們要確認你是不是真的蘇晚。"
我愣?。?什么意思?"
"當年顧承澤的養(yǎng)女蘇晚,左肩有一顆紅痣。"他頓了頓,"你呢?"
我下意識摸了摸左肩,那里什么都沒有。
"看來是真的。"他冷笑一聲,"連這點都能復制。"
我突然意識到什么:"你是說...我是假的?"
"我不知道。"他搖頭,"但有人想搞清楚。"
車子猛地一震,后窗玻璃嘩啦碎了一地。我本能地縮起脖子,躲過飛濺的玻璃渣。
"該死!"傅景深罵了一聲,"還有兩分鐘就能進市區(qū)。"
我看著導航儀上閃爍的終點標記——醫(yī)院。
"去見誰?"
"心理醫(yī)生。"他咬牙,"能解開你記憶封印的人。"
我正要追問,身后又是一槍。這次打中了輪胎,車子劇烈晃動,幾乎失控。
"抓緊!"
他猛打方向盤,車子斜插進應急車道。我整個人撞向車門,肩膀火辣辣地疼。后方車輛試圖超車攔截,卻撞上了護欄。
我們終于甩開追蹤者,沖進醫(yī)院地下停車場。
"快走。"
傅景深熄了火,拉著我直奔電梯。他的手心全是汗,掌心的傷口還在滲血。
"你先處理一下傷口..."我想掏紙巾。
"別管我。"他甩開我的手,"時間不多。"
我們沖進心理科診室時,里面空無一人。桌上擺著一杯涼透的咖啡,墻上的掛鐘指向凌晨三點。
"他應該到了。"傅景深走到窗邊查看情況。
我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書架上一本《記憶重構與人格分裂》。手指剛觸到封面,身后傳來腳步聲。
"別碰那個。"
我猛地轉身,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門口。四十歲出頭,戴著金絲眼鏡,手里拿著病歷本。
"林醫(yī)生?"傅景深上前一步。
"你們來早了。"那人推了推眼鏡,"不過既然來了,那就開始吧。"
他示意我坐到診療椅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做了。
"這是最后一次治療。"他打開錄音筆,"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皺眉:"什么意思?"
"沒什么。"他翻開病歷,"今天我們要做的,是喚醒你的原始記憶。"
"等等。"傅景深突然攔在我前面,"用藥物?"
"當然不是。"林醫(yī)生搖頭,"是通過催眠。"
我看著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幾滴液體在香薰機里。淡淡的薰衣草味彌漫開來。
"深呼吸。"他對我說。
我照做,但沒過幾秒,突然感覺頭暈目眩。視線開始模糊,耳邊響起嗡嗡聲。
"慢慢閉上眼睛。"林醫(yī)生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回到那個雨夜..."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我看見自己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十字路口。雨水順著發(fā)梢往下滴,浸透了衣領。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在我面前停下。車窗降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上車。"
是傅景深。
我沒有猶豫,拉開后門坐進去。后座放著一個文件袋,上面寫著"黑曜"兩個字。
"這是你要的東西。"他把文件袋遞給我,"但我勸你別交出去。"
"為什么?"我警惕地看著他。
"因為你不知道對方有多可怕。"
我捏緊文件袋:"你也是他們的人?"
他沉默了幾秒:"曾經是。"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只想保護你。"
我冷笑:"像保護顧承澤那樣?"
他瞳孔一縮:"你都知道了?"
"夠了!"林醫(yī)生的聲音突然響起,"到這里為止。"
我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診療椅上。額頭全是冷汗,衣服也被汗水浸透。
"怎么樣?"傅景深蹲在我面前,神色緊張。
我盯著他:"那天晚上,你確實來過現(xiàn)場。"
他點頭:"但我來遲了。"
"不。"我搖頭,"你根本就沒打算救我。"
他愣?。?你說什么?"
"我聽見了。"我聲音發(fā)抖,"你和那個人的對話。你說'她必須死'。"
空氣凝固了。
林醫(yī)生關掉錄音筆:"看來記憶已經恢復了。"
我轉向他:"你到底是誰?"
"曾經是黑曜的心理醫(yī)生。"他摘下眼鏡,"后來背叛了他們。"
傅景深突然站起身:"所以你才讓我?guī)齺恚?
"沒錯。"林醫(yī)生微笑,"現(xiàn)在她知道了真相,你也該履行承諾了。"
我看著傅景深的臉色一點點變白。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林醫(yī)生。
"這是你要的資料。"他說,"放了她。"
林醫(yī)生接過信封,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你覺得可能嗎?"
傅景深猛地將我拉到身后:"你不守信用。"
"我從來就沒打算守信用。"林醫(yī)生輕笑,"你以為我真的會幫你救她?"
我感覺后背發(fā)涼:"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傅景深沒有回答,而是把我推向門邊:"快走。"
"來不及了。"林醫(yī)生按下桌上的按鈕,房間瞬間陷入黑暗。
警報聲響起,紅藍燈光交替閃爍。我聽到好幾個人的腳步聲朝這邊跑來。
"跟我來!"傅景深拉著我沖向后門。
子彈擦著我耳邊飛過,擊碎了走廊盡頭的玻璃窗。寒風裹挾著雨水灌進來,打濕了我們的衣服。
"那邊!"有人喊。
我們沖進消防通道,樓梯間里漆黑一片。傅景深的手一直緊緊攥著我,力道大得發(fā)疼。
"停!"他在四樓停下,推開防火門。
我看到走廊盡頭站著一個人,逆著燈光,看不清臉。
"顧承澤?"我脫口而出。
那人笑了:"真聰明。"
我后背突然被傅景深用力一推,整個人踉蹌著往前。他反手將門關上,隔著玻璃,我看到他舉起雙手。
"放她走!"他大喊,"我在這里。"
顧承澤冷笑:"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我拼命拍打玻璃:"傅景深!開門!"
但他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永遠忘不了——像是告別,又像是解脫。
"對不起。"他嘴唇動了動。
然后他撲向顧承澤。
混亂中,我聽到一聲槍響。
槍聲在密閉的樓梯間里炸開,回音像錘子一下下砸在我耳膜上。我死死扒著玻璃門,指甲在表面刮出刺啦聲響。
傅景深的身影晃了晃,緩緩滑坐在地。顧承澤站在他面前,手里握著冒煙的槍管。隔著玻璃,我看到傅景深低頭咳出一口血,濺在純白襯衫前襟。
"現(xiàn)在輪到你了。"顧承澤抬眼看向我。
身后傳來腳步聲逼近,我轉身就跑。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聲響,消防通道像迷宮般看不到盡頭。背后有兩個人在追,腳步聲一重一輕。
轉過安全出口標識的拐角,我撞進一個帶著消毒水味的懷抱。那人捂住我的嘴,把我拖進旁邊的配電室。
"別動。"低沉的男聲貼在我耳邊。
我們躲在電閘后面,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松開手,我猛地轉身,對上林醫(yī)生的臉。
"你瘋了嗎?"我壓低聲音,"他們有槍!"
"所以你要聽我的。"他從白大褂口袋掏出一支注射器,"這是最后的辦法。"
我后退半步:"你到底是誰的人?"
"曾經是黑曜的首席心理醫(yī)生。"他快速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內側的條形碼,"后來成了實驗品。"
我想起剛才的記憶碎片:"那天晚上,你也在場?"
"我在監(jiān)控里看著你被人推進車里。"他握緊注射器,"看著他們往你腦子里植入虛假記憶。"
走廊突然傳來開門聲。林醫(yī)生一把將我推進更里面的維修通道:"快走,去地下三層停車場。"
"你呢?"
"我去引開他們。"他把注射器塞給我,"如果我能拖住他們十分鐘,你就能活著離開。"
我攥緊注射器,金屬外殼被體溫焐得發(fā)燙。通道盡頭傳來腳步聲,這次是三個人。
"記住。"林醫(yī)生按住我的肩膀,"無論看到什么都別回頭。"
他轉身沖向來人,白大褂在穿堂風中獵獵作響。我聽到第一個撞擊聲時開始奔跑,皮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越來越急促。
地下三層停車場彌漫著機油味,我的呼吸聲在空曠空間里格外清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最近的車位,車頭還掛著雨水。
拉開后門時,我愣住了。
副駕駛坐著個穿灰色連帽衫的女人,正低頭擺弄手機。聽到動靜她緩緩抬頭,我看到了自己的臉。
"等你好久了。"她露出微笑,"要上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