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風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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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語第一次注意到陳默,是在高一開學那天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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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把空氣烤得發(fā)黏,她抱著一摞新書往教室走,走到樓梯轉(zhuǎn)角時腳下一絆,書嘩啦啦散了一地。她蹲下去撿,手指剛碰到一本《數(shù)學必修一》,另一只有著干凈指甲的手先她一步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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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彼ь^,看見個穿白色校服的男生,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他沒說話,只是把書遞給她,又彎腰去撿其他的。陽光從走廊窗戶斜切進來,剛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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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林曉語才知道,這個男生叫陳默,是她的后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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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不算班里最扎眼的男生,話不多,總是坐在座位上做題,校服袖口永遠卷到小臂,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但林曉語發(fā)現(xiàn),他會在早讀課偷偷看窗外的鴿子,會在數(shù)學老師拖堂時轉(zhuǎn)筆,筆桿敲在桌面上的節(jié)奏,和她心跳的頻率莫名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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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有了些幼稚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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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故意把筆掉到地上,聽著身后傳來輕微的響動,然后感覺到他彎腰幫她撿起筆——指尖偶爾會碰到她的手背,像有電流竄過,她得攥緊衣角才能壓下嘴角的笑意。比如借他的數(shù)學筆記時,故意放慢翻頁的速度,聞著紙頁上淡淡的薄荷味,那是他總用的修正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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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話”,發(fā)生在十月的運動會。林曉語報了女子800米,跑到第二圈時岔了氣,喉嚨里像塞著團火,腳步越來越沉。她看見跑道邊的陳默突然站起來,手里攥著瓶沒開封的礦泉水,眉頭皺著,像是比她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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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過終點線的瞬間,她腿一軟差點摔倒,手腕被人穩(wěn)穩(wěn)扶住。是陳默,他把水遞給她,聲音比平時低了些:“慢點喝,別嗆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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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風帶著桂花的甜香,林曉語喝著水,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操場的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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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分班,林曉語選了文,陳默去了理。他們的教室隔著一層樓,走廊里遇見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林曉語開始在草稿本上寫“陳默”的名字,寫了又涂,涂了又寫,最后那兩個字被磨得發(fā)毛,像她藏不住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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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晚自習,她去辦公室問老師題,出來時撞見陳默抱著作業(yè)本從隔壁理科班出來。走廊的燈壞了一盞,忽明忽暗的光落在他臉上。他看見她,腳步頓了頓,突然開口:“你上次借我的《小王子》,還沒還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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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用急的。”林曉語的聲音有點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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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給你帶過來?”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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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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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小王子》第二天出現(xiàn)在林曉語的桌肚里,夾著一張便簽,是陳默的字跡,瘦長干凈:“狐貍說,‘馴服就是建立羈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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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語把便簽折成星星,放進筆袋最里層。她知道這句話的下一句——“你要對你馴服過的一切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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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日子像被按了快進鍵,試卷堆積成山,倒計時牌上的數(shù)字越來越小。林曉語和陳默在食堂排隊時會遇見,他會往她餐盤里多放一個肉包;在操場跑步時會遇見,他會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后跑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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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誰都沒再說過更靠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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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結(jié)束那天,全班聚餐,有人起哄讓陳默唱歌。他站在包廂中央,手里握著話筒,目光卻越過人群落在林曉語身上。他唱的是首很老的歌,歌詞里有“夏夜晚風,吹拂著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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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場時,陳默在樓下等她。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手里捏著個藍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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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給你?!彼研欧膺f過來,耳朵有點紅,“填志愿的時候,記得看看南方的城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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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語接過信封,指尖觸到他的溫度,燙得像要燒起來。她沒敢立刻打開,只是點點頭:“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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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夏夜晚風吹拂著白襯衫的衣角,她拆開信封,里面是陳默清秀的字跡,寫著三所大學的名字,都在南方,和她偷偷查過的那幾所高度重合。最后一行寫著:“我問過狐貍了,它說羈絆需要兩個人一起守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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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語站在路燈下,忽然笑出了聲。原來那些藏在草稿本里的名字、走廊里的對視、夏夜晚風里的試探,從來都不是她一個人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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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里的喜歡,就像夏天的冰汽水,打開時冒著細密的泡,帶著點微酸的甜,卻足夠讓人記很多年——記著那個在樓梯轉(zhuǎn)角幫她撿書的少年,記著那本夾著便簽的《小王子》,記著夏夜晚風里,他眼里的光和她加速的心跳。